早上和中午的進食並不重要,族人們各自活動,或在房間等待廚房送來佳肴,或到外麵覓食。然而晚上的這餐,卻像是絕對不能逾越的禮儀般,若是沒有被自己稱為“爺爺”的族長的允許,任何缺席晚膳的理由都是蒼白的辯駁,聽說還有專門的族規懲戒。
聽上去是很不可思議的習俗,但安娜已然習以為常,也很少見到有無聊到去觸碰雷池的人。
比起這個真正的血統上的“爺爺”,恐怕還是在黃老的茶館中,能更讓自己感受到所謂的家庭溫暖吧,但即便如此,唯有晚膳的時候,必須回到這個冰冷的家中,盡管她很想和茶館中那些其樂融融的真正家人一起享用晚餐。
晚膳時,爺爺橫坐在大廳的最前方,正麵麵對所有的族人,其他人則側麵而坐,按照族內地位的高低,決定距離族長的順序。夫妻同坐於一張桌前,但夫在正位,而妻則居於副位為其倒酒夾菜,盡管大部分人更願意自己動手。
另外安娜作為直係的長孫女,在第三代沒有男丁的情況下,也有著很高的地位,自從父母前陣子受爺爺囑咐去丹麥談一筆生意後,安娜就一直挨著族長而坐。
當然這並不代表這對爺孫有多親密,事實上,安娜從小在羅馬長大,而天照院家直到這三四年才舉族從日本遷徙到羅馬,因為一直缺少幼年時對爺爺的記憶,錯過了培養感情的黃金期,就算想要如正常人家的孫女那樣對爺爺撒嬌,她也根本醞釀不出這種感覺。
桌上膳食的豐盛是不需多提的,小巧的杯盆盞碟錯落有致的綻開在紅木餐桌上,與其說是菜點更像是雕刻,當你將一塊活似雕花工藝品的三文魚刺身放入嘴中,沉浸在如同置身大海的鮮活口感而準備大快朵頤時,會失望的發現碟子裏隻剩裝飾用的紅薑了——手掌大小的碟子裏,確實放不下第二塊。
幸好壽司的量還不少,所以也不是不能填飽肚子——當然這是指從眼花繚亂的碗碟中,找出了類似“米飯+食材”的“工藝品”後,將它們堆在一起計算的總量。
冬天的時候,桌上往往會有燉鍋和火鍋,所以這是一年中最能讓人吃飽的季節。
味增湯倒是老老實實的隻有三個品種:鯛魚蘿卜、柴魚豆腐與鮮貝海帶,最受日本家常歡迎的三種湯頭,總算老老實實的在這形式主義的晚膳中幸存了下來,所以人們常說日本是味增湯的民族。
安娜,或者說大部分族人都沒指望在這頓吃飽,,更何況還要時時注意繁複的餐桌禮儀,所以他們寧願嚴陣以待的坐上一個小時後,隨便找家快餐店灌一肚子汽水和漢堡都來得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