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鑫宏躺在自家的夏涼床上,不知為何心情有些低落。
拉開玻璃窗,一陣涼風冷冽出來,掛在臉上,講皮膚撕裂的生疼,然而,馬鑫宏卻沒有躲閃。
冷風驟緊,濕意彌漫,那張寬闊的臉旁不一會兒便沾滿了晶亮。
胡茬叢生,好幾天沒有淨麵的馬鑫宏感受著窗外的疾風暴雨,心裏同樣冰寒。
作為走讀生,馬鑫宏既能選擇在學校宿舍裏休息,也可以回家住宿,然而,從那天講小紙條兒塞進周崇宿舍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沒有住在學校宿舍。隻因為,他不敢看見那些朋友的身影。
有些事做了便不應後悔,馬鑫宏不後悔,但不代表他能心如鐵石。
愧疚,尷尬,陣陣煩心,在朋友背後捅刀子,便應承受這些道德上的譴責。馬鑫宏以為自己能夠承受住這些,卻發現無論怎樣忘卻,那些畫麵就好像附之如蛆的夢魘,怎麼都甩不脫。而今夜,伴著這樣的大雨,他總有一種不安生的感覺。似乎這個時刻,大家都知曉了那個叛徒是自己。
冷意驟臨,馬鑫宏卻似無感,他就像個饑餓的孩子,將頭慢慢深處狹小的窗框外,仰麵,望天,任暴雨急淋,任晚風撕麵。
風不盡,雨不停,那人不吝寒。短短幾分鍾,瓢潑的大雨借著濕意從眉間順淌而下,漫過粗眉,淌過鼻骨,掠過嘴角,最終化為一股冰寒,悉數侵透衣領。
此間冰髓,撫肌沒領未得清明,更添幾抹惆悵在心中,卻不知何日能覓清風意。
拉閉窗框,馬鑫宏呆呆坐在床上,不知不覺間,竟是紅了雙眶。
“哥哥,我能進來麼?”妹妹馬笑笑端著一疊兒切好的火龍果,推門而入。
晶亮的果盤上,整整齊齊碼放著幾層片好的紅果,紅皮下,則嵌著散發香氣的灰色果肉。看起來異常可口。
輕輕將果盤放在桌子上,馬笑笑卻發現自己的哥哥沉默不語,歪了歪頭,馬笑笑扮了個鬼臉兒,突兀出現在馬鑫宏麵前,俏皮的說道:“哥哥,有沒有被嚇到?”
馬鑫宏看著妹妹不遺餘力的表演,牽強的笑道:“挺好笑的。怎麼,這麼晚你為什麼不睡?”
馬笑笑似乎猜到哥哥心情不好,順勢挨著馬鑫宏坐下,然後問道:“哥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馬鑫宏想了想,揉了揉馬笑笑的腦袋,然後說道:“笑笑,要是有個人做了件傷害朋友的事情,那麼你覺得那個人還是個好人麼?”
馬笑笑聽明白了馬鑫宏話裏發的意思,沒有多想,直直的看著馬鑫宏說道:“我想,那個人這麼做一定有難以言明的苦衷,所以,我不認為那個人是壞人。”
“哥,你趕緊睡,明天還得上課呢。”說完,馬笑笑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旋即踩著紅拖鞋,輕輕離開了馬鑫宏的房間。
而馬鑫宏聽了妹妹的話,雙手交叉,枕在後腦勺上,隨機看著天花板上起皮的那出白漆,嘴裏念念有詞道:“原來我不算是壞人麼?”
晚夏,勁風,瓢潑雨,窗外的世界依舊,窗內的世界卻不在相同,那個糾結愧疚的男孩兒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就這樣伴著風雨香甜睡去。
……
317宿舍內,付軍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雖說剛才他冷靜的招呼大家趕緊睡覺,然而,他自己卻怎麼也冷靜不下來。
想起那個一起在校門口兒吃肉夾饃的好兄弟,想起那個在寢室樓道裏毅然站出卻又卑微彎腰的大個子,付軍的心緒怎麼都無法平靜。
他做夢都想不到,那個經曆了這麼多“一起”的好兄弟竟然會背叛大家,就如同趙傑評價過的那樣,付軍這麼重感情的人,一旦品嚐到被人背叛的滋味,心裏的傷不會那麼容易愈合的。
“軍哥,你就別再來回翻了。我知道你心裏膈應,但問題是誰心裏不膈應啊。”聽到了付軍久久難以入眠的煩躁聲,於毛凱開口說道。
睡眠質量最高的馬小川顯然也沒睡著,猛的坐了起來,對著付軍說道:“付軍,你別多想,周崇這個混蛋這麼說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咱們舒坦,故意給咱們心裏添堵,你要是真信了,那才是著了他的道兒呢。”
付軍聽著兄弟們的開導,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如果周崇說的是真的呢?我們以後要如何麵對鑫宏呢?”
此話一出,馬小川也陷入了沉默,是啊,那天擬定好策略,隻有馬鑫宏一人離開了317宿舍,下午拳賽過後,馬鑫宏又沒有去大排檔吃飯,種種跡象表明,馬鑫宏確實可能是那個泄露秘密的人。正如付軍所說,最重要的不是馬鑫宏做了沒,而是以後如何與馬鑫宏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