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薑大胯剛才吹牛的時候被薛香蘭聽到了,此時見新香主一臉寒霜,情知以後在總催香下難混了,所以這才想和馬六一起走。其實,不止是薑大胯,原來跟著馬六的這十幾個崽子心裏也都是這麼想的,便都眼巴巴地望向了馬六。
馬六看了一眼仍冷著臉坐在火爐子旁的薛香蘭,笑了一下,伸頭趴在薑大胯耳邊道:“沒事兒,這薛姑娘人不壞,她隻是想嚇唬嚇唬你們,你放心吧,沒事兒的。”
薑大胯隻好無奈地鬆開手,看著馬六轉身邁步出去了。
胡子們有規矩,走時不能送,所以地窨子裏的崽子們都站著沒動。
薛香蘭等馬六出去了,這才咳了一聲,瞪著十幾個像鵪鶉一樣站在那裏瑟瑟發抖的崽子們說道:“剛才六爺可都和你們說了,打今兒起,我薛香蘭可就是你們的香主了。我是新來的,不懂你們原來是啥規矩,所以,從今往後,都要按我的規矩來。嘿嘿,哪個敢跟我鬥心眼兒,姑奶奶一槍掫掉他的天靈蓋兒!都聽明白了麼?”
十幾個崽子麵麵相覷,一時不知所措,愣了半天,郭小才仗著膽子小聲問薛香蘭:“香主,那您都有些啥規矩啊?”
薛香蘭愣了愣,隨即撇嘴道:“現在還沒想好!總之一句話,誰敢惹姑奶奶不高興,咱們就綹刑伺候。”
“啊?”郭小張大了嘴,呆呆地望著薛香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敢情這規矩還要現定,看樣子,就算是以後立下了規矩,也要看香主她老人家高興不高興,隻要不高興,那你怎麼做都是不對的,很明顯,這女魔頭是成心想要修理他們了。
雖然如此,可崽子們卻一點兒怨憤的表情也不敢表露出來。一是綹子裏的綹規太嚴,不服香主膽敢起屁鬧事的,一律按蠱惑局事處理,那可是要殺頭掉腦袋的。二來這薛香蘭的槍法大夥都見過了,她想要滅誰,就跟吹燈拔蠟一樣容易,隻需舉手之勞。沒人想死,所以,崽子們隻能垂眉搭眼地站在那裏聽訓。
“既然都沒啥說的了,那就睡覺!”薛香蘭冷著臉站起來,兩根纖細秀氣的手指一伸,靈巧地剪滅了燈花,然後轉身脫鞋上炕,鑽進了剛才郭小為她鋪好的被窩裏。
崽子們見燭火突然被薛香蘭熄滅,隻好借著地上火爐子裏發出的微弱火光紛紛爬到炕上,躡手躡腳地打開行李躺好,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地窨子裏是南北兩個大通鋪,每個炕上足可以睡下二十個人。此時,薛香蘭一個人獨占了整個北炕,其他十幾個崽子們全都擠到了南麵炕上。
崽子們睡不著,正心事重重地躺在炕上閉著眼睛想心事,忽聽對麵的炕上竟然響起了一陣響亮的呼嚕聲。
崽子們瞬間全都睜開了眼睛:原來這女魔頭也會打呼嚕!心裏一鬆,便也都陸續睡去,沒多大一會兒,呼嚕聲便在地窨子裏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薛香蘭連著折騰了兩天兩夜,實在是有些困倦了,躺倒在炕上沒過多久,便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是那樣安穩和香甜,甚至連個夢都沒有做。
就這樣,薛香蘭在被綁到鷹嘴砬子的當天晚上,就在蓋滿洲張君的綹子上入了夥,並成了綹子裏的四梁八柱之一,從此就在山上安下身來。本來,她還有點兒惦記父親薛貴,可自己剛剛入夥,還沒取得一眾兄弟們的信任,也不好貿然提出回家探望。另外,她是應季老太爺的請求被綁上山來的,如果季老太爺發現自己被放回去了,不但老殿臣難以向季老太爺交代,到時候隻怕季家大院還要想什麼壞主意來對付薛家。所以,薛香蘭也就打消了回家的念頭,安心在鷹嘴砬子做起了香主。
關東黑土地上,又一個奪目耀眼的女胡匪就這樣悄悄地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