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來說,北京是繞不過去的一站。
不是他們說的因為這裏有更多新鮮的玩意兒,更多先鋒的觀念,那些都是外在的東西,我真正在乎的,是自己曾經在這裏當過逃兵。
我曾經認為這個城市太大,太冷漠,而個體太渺小,太孤獨,這種專屬於年輕時的矯情讓我在那個時候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開。
所以重回北京,待在這裏,其中沒有任何重大意義,連跟自己的戰鬥都算不上,僅僅是一個成年人的某種嚐試。
僅僅是因為心裏有個聲音說:或許你現在可以做到了。
我想起在青藏線的火車上,半夜睡不著覺,我一抬頭看到窗外滿天的星星,夜空幹淨得像是被水衝洗過一樣。
那一幕如同某種神諭,赦免了所有的苦難和罪責。
我一邊發抖一邊在手機記事簿上寫下自己當時的感受,我說我隱約有一種預感,在我二十七歲過了一半的時候,或許,我的靈魂將會有一個正常的輪廓了。
之後,我回到北京,開始寫《一粒紅塵》的第二部。
我不想說這是一種使命感,隻是內心有一種召喚,認為葉昭覺的故事應該繼續寫下去。在開始之前,我甚至不敢說自己一定能掌控她的命運,隻是跟隨著這種召喚,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帶著一些試探,一些不確定,甚至包含著一些卑微。
我試圖去理解她的挫敗,她的自我否定,她身邊那群人隨便拎出一個來都要比她更有個性,更精彩耀眼,更像一個故事的主角該有的樣子。
滾滾紅塵,她是其中最微小的一顆,而我的初衷,恰是想要寫好這個最普通平凡的姑娘。
這一年北京春夏下了很多次雨,對著文檔寫作的那些雨夜,我經常有種回到了南方的錯覺。空氣清新而潮濕,雨滴打在玻璃上發出聲響,一個個不眠的夜晚從指間靜靜流逝。
寫長篇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對意誌力的考驗。
有次去聽嚴歌苓的講座,她說:“文學是我的宗教,是我願意花幾十年時間去做的事,不管別人怎麼評價,我認定這一點。”
我想,我之所以會因為這句話而熱淚盈眶,大概是因為對於寫作這件事仍有熱愛吧。
但願我所經曆的歲月都不是虛度,未來能更遊刃有餘。
但願曾經有過的軟弱和痛苦,終究是釀出了一點兒,一點兒智慧。
獨木舟
2015年9月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