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預感到了,但她不敢確認,或者說是不願相信。
閔朗平靜地看著她:“晚來,我把79號賣掉了。”
等到徐晚來緩過這口氣來,已經是後半夜的事情。
她的臉上混合著一萬種情緒,那個空白的麵孔就像一層表殼被剝去,她又活了過來——生動的,有血有肉的,會哭會痛的。
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剛看過一場恐怖電影:“你賣了79號?”——閔朗微微地點了點頭後——她整個人都顫抖著,“你瘋了?”
“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這句話,沒有想到第一次說,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徐晚來,隻要是為你。”
[2]
“你為什麼不和我們商量一下?”
葉昭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聽到“閔朗為了賠償徐晚來的損失,把79號賣了”時的心情,她明明是局外人,明明知道這跟自己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可她還是很生氣。
她慪得簡直快要吐血了。
“以後你要怎麼辦,怎麼生活?”她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簡晨燁示意她坐下,卻被她一把甩開,她開始苦口婆心地跟閔朗講道理,“這不是唯一的辦法啊,閔朗,我們三個人難道想不出一個更好的辦法嗎?”
簡晨燁往後仰了仰,朝閔朗做了個表情,意思是,我早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
被徐晚來砸毀之後的79號元氣大傷,四處都呈現出頹敗,閔朗曾試圖稍作整修,但很快放棄了。
就這樣吧,反正都要賣了,不必費力了。
“你能不能坐下來,別走來走去了,晃得人頭暈。”看到葉昭覺這麼生氣,閔朗心裏其實還是很感動的。
他心裏很清楚,除了自己之外,如果說世界上還有那麼幾個人同樣在乎79號這個地方,那麵前這兩個人一定包含在內。
葉昭覺發泄一般地大叫了一聲,在沙發上撥出一塊地方來坐下,表情依然悶悶不樂。
“好了,別難過了,”閔朗攬住她的肩膀,用力摟了摟,“無論79號在不在,你都是我最喜歡的姑娘嘛,誰也比不了。”
葉昭覺勉強自己笑了一下,順勢將頭靠在了閔朗的肩上。
事已至此,她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
簡晨燁在破損的酒櫃裏找到幾瓶僥幸存留下來的酒,又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翻出一抽一次性紙杯,他興高采烈地將這幾樣東西拎到那兩人麵前:“我們幾個很久沒一塊兒喝酒了吧?”
“是啊,上次一起喝酒的時候,你們倆還沒分手吧?”閔朗慢吞吞地說,露出一個很賤的笑,果然,他馬上就被葉昭覺掐了一下。
這個尷尬的話題誰也沒有去接,它很自然地消逝在夜晚的風裏。
“簡晨燁,你和那個女孩到底怎麼樣了?我都問你好幾次了,你就不能好好回答我一下嗎?”喝了幾杯酒之後,葉昭覺臉上泛起微微的紅,說起話來也沒那麼多禁忌了。
“就是,你就不能好好回答嗎?”閔朗跟著煽風點火,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不是不能回答啊……”簡晨燁撓了撓頭,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葉昭覺的好奇心和耐心,比他估算的更持久,“就是不知道怎麼說,我們沒有在一起了。”
“啊?”葉昭覺猛地抬起頭來,她既震驚又抱歉,“分手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分手。”簡晨燁臉上有幾分茫然,他是真的不能夠確定。
他的情感經曆非常有限,在辜伽羅之前,他隻有葉昭覺。
可是這兩個女生實在太不相像了,他幾乎沒有一點兒經驗可以借鑒。
葉昭覺是什麼都說,辜伽羅是什麼都藏在心裏不肯說。
葉昭覺對於現實世界有諸多祈求,而辜伽羅卻仿佛活在另一個宇宙之中。
他永遠都知道在哪些地方可以找到葉昭覺,可他永遠都不知道該去哪裏才能找到辜伽羅。
辜伽羅隻留下了一封信給他——連分開的方式都如此大相徑庭,一個是明明白白說清楚,一個是模模糊糊讓你猜。
“人們常說,一個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可是我偏偏就是不知道。不過,我對於自己不想要什麼卻非常清楚,”簡晨燁將那封信上的一小部分內容複述給葉昭覺和閔朗聽,“所以我得先離開一下子,去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追求的是什麼。”
他說完之後,好半天都沒動靜。
過了很久,葉昭覺試探著問:“就沒了?”
“沒了。”
又是一陣沉默。
葉昭覺重新把頭靠在閔朗肩膀上,她在思考,辜伽羅寫的那段繞口令到底是什麼意思……簡晨燁說了這麼多,可是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她想了半天,越想越頭暈,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