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我的父親
阿C小時候，我家住市文化局辦公樓的頂層樓上，一出門就是市委大院，活動空間蠻大的。當時也沒有條件來過多設計她的童年生活，每天就任她到大院和孩子們狂奔。作為父親，我對她的關照也挺不夠的。我在雜誌社工作，家裏的書刊雜誌倒是不少，她回到家裏除了看書就是亂折騰。我在當時唯一留下的文字記錄就是一首《為女兒寫真》的詩：“四歲西西嬌又嬌，家庭王國獨稱豪。飛機大炮連天鬧，燈泡花瓶無處逃。供不應求新故事，樂而忘倦舊童謠。興來跳到窗台上，要與爸媽試比高。”
市文化局新建宿舍後，我家也搬進了三室兩廳的新房。飯廳的吊扇可能質量不佳，有時會越轉越快，甚至狂轉。一家人邊吃飯，邊說笑話。阿C媽隨口說了句：“狂人買狂扇。”阿C接著說：“狂扇吹狂人。”於是，我接下去湊了一個對聯的上聯：“越吹越狂，越狂越吹。”我靈機一動，想考考大家。問誰能對出下聯？試著動動腦筋。因為過去我們也在家裏講過對聯的話題。不一會兒，阿C便說：“有了，窮人生孩子，孩子累窮人。越生越窮，越窮越生。”雖然，這副對聯嚴格說來並不合格，但我很驚訝一個八歲的小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思路？是不是與周圍的文化氛圍有關？
知道孩子喜歡閱讀，我們夫婦便議論說，孩子的心靈是一張白紙，不能受到汙染，一定要給她看些經典的好書。還講到極左時期的所謂“紅色書籍”，很多是宣傳仇恨和鬥爭的，缺乏人性，不必給她接觸太多。阿C媽還說，將來的中國人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古板了，要培養孩子的幽默感。於是，我們在孩子開始閱讀時便讓她讀到一些外國名著，如《巴黎聖母院》《世界幽默大全》等書。現在回憶起來，當時的選擇不錯。起碼阿C現在的性格和文筆，已經擺脫了我們這一代人的許多模式和習氣。
阿C是我家的獨生女，但在當時的條件下，父母也管不了好多。剛上小學，她便自己騎著家裏的大鳳凰單車到外麵亂衝亂闖，一次撞上了家門口的垃圾桶。“嘭”的一聲，嚇得旁邊的人直傻眼。回到家裏，她自己鑽進被窩裏不敢讓人知道。所幸通過這一撞，單車也學會了。後來學騎摩托、開車也一樣，待人家告訴我孩子會騎摩托時，她早已是駕輕就熟了。慢慢地我們還發現，她不太愛整潔，自己一個房間也懶得收拾，說了也沒用。初中時她在廣州讀書，聽說曾榮獲班裏“垃圾蟲”的稱號。有一次，她說“留住青春不要痘”的句子，我給她對了一句：“清除垃圾莫成蟲。”這事又提醒了我：這孩子是不是有文學方麵的天賦？可是，孩子告訴我，她最喜愛的是英語，於是高考後她便在大學讀英語。我們也沒有刻意要她學什麼。比如我喜歡詩詞，但我估計，連我寫了些什麼她也不知道。
孩子中學以後，便靠她自己管理自己了。她學了些什麼，其實我們也不甚了了。大學畢業後，她到一家上市公司工作。公司根據她的特長，分配其負責廣告策劃宣傳工作。為了配合其工作業務，家裏給她買了電腦。那段時間是她工作壓力最大的時候，也是她在工作中學習收獲頗豐的時候。除起早摸黑在公司工作外，她回到家裏半夜還在電腦旁忙碌，自己買了一大堆設計、創意類的書籍研究。有時拍完廣告還要到電視台製作廣告節目，整夜不能休息。她媽媽怕她累壞身體，經常在半夜三更看到房間燈還亮著就去敲她的門。後來被敲煩了，她幹脆在門縫間用衣服塞了起來，不讓我們看到燈光。當她媽媽把這些情況告訴我時，我隻好搖頭，並且說，孩子長大了，也不必管得過死了。後來我想，她在攝影方麵的許多技術，是在這段時期磨煉出來的，至少是在這段時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