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周而複始的旅行，它讓我第一次感受如此強烈，如同日常反反複複不斷複製的每一天，我好像生活在土撥鼠日那樣的時間裏，不斷重播的影片，一個自我修複的機緣。決定這部影片的不同之處，倒也包括每天變化的餐食，它成了主角之一。我總是用酒來幹擾這樣的節奏，不要讓時間看起來像是鍾擺，它應該有一些變化，而這種力量並不會太長、太持久。就像一場看不到終點的馬拉鬆比賽，那沿途偶然的歡呼雀躍和甘泉隻能賜予你更多的激勵，它是無法改變這件事的結果的，你還是得義無反顧地奔向終點。
航行的第五天，我的生物鍾已經完全紊亂，困了睡，醒了做一些喜歡的事，讓這樣穩定的節奏盡量有一些跳動的音符和強拍。餐廳裏的食物依然如此精致，與第一餐別無二致。人們不再熱熱鬧鬧地談論美食，吃得似乎也比開始少了許多。然而，每天例牌一樽的貼心的辣醬，瓶子像洗過一樣，晶瑩剔透。幾個聊得來的朋友，看到我呆呆地站在那裏，衝我不停招手，叫我到某個極友的房間裏去。
醃菜、蘿卜幹、辣醬、泡麵、小包裝零食，冰箱塞滿了故土的味道！“你們誰是這裏的上帝，我要膜拜他的恩賜！”泡麵的水蒸氣和歡樂笑聲一起飄出了船艙。剩下的日子裏，我回到規律的生活，定時出入這個滿是寶藏的房間。
就像所有的寶庫一樣，每天你都會發現一些驚喜，這些寶貝陪著我直到甲板BBQ開始，勝利返航。那天有些醉意，我們在甲板生火，圍攏起來。頗似一個捕獵歸來的場景，我仿佛置身於馬蒂斯和高更的畫作中。在這冰冷世界的所有暖意，你無法通過那些暖風獲得，倒是這燃燒奔騰的火種，它會燃起你對生活的篤定和希望。此時的它們是金色的，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圍著燃燒起來的金色的，是碎碎細細踢踢躂躂的舞步，一張張映得通紅的臉，海風疾行，雁鷗奔翔，這大致是我對大快朵頤絲毫不拒絕的一次。
我們在赫爾辛基返程，連吃三頓不太正宗但極其可口的中餐。有極友席間甚至放出豪言，“以後再也不吃西餐”。臨別前，我買了禮物送給那位在船上雪中送炭的極友，也很好奇船艙冰箱裏，他還剩下多少寶貝。“太占地方，留在那裏給下一個人做幹糧吧，不背啦。”他衝我笑笑。
無主之地
我第一次看北極熊是在水族館，忘記是衝繩還是加拿大，隻記得那些熊比我想象中更加胖。水族館是白色的，他們生活的房間裏充滿植物和繪畫，恒溫循環的淨水，一切都很舒服。似乎它們是這棟新房子的主人，這裏的一切已經安排妥當，我們作為客人，客隨主便就是了。
這一切要是拿給一個人，也算是足夠好的環境。
對於拍攝北極熊這件事，我確實低估了北極的浩瀚。船上的另一位信心滿滿的攝影師每天都會在甲板上擺弄他的600mm大炮，而我也一直把300mm攥在手裏，堅信自己有這樣的好運氣，能夠近距離遇到它們。當然除了北極熊，那些冰崖也是讓人期待的，隻是這一路上，我看見的大多是大片的浮冰和海水。那是一些奇怪的情緒，莫名地害怕，我們賴以生存的生命之水，它們不再被封存，似乎不知要去向哪裏。這麼荒謬的事想一想就好，誰又願意放棄爭奪，率先停下來呢？還是安靜地等待北極熊吧。外麵實在太冷，我坐在控製室的艙裏喝著熱巧克力，極之美的總領隊則更像一個高度警惕的哨兵，時刻舉著高倍望遠鏡，幫我們捕捉北極熊的影子。“各位隊友，各位隊友請注意，在我們船頭右前方兩點鍾方向發現三隻北極熊！請大家穿好衣服到甲板來看。它們一家在那裏，很近！”領隊在廣播裏發出指令，瞬間，所有的“長槍短炮”像一支紀律嚴明的部隊，快速有序地占領了整隻船，所有的“槍口、炮口”同時對準了北極熊們。我還沒看清它們，我想它們一定扭捏作態，像個剛剛成名的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