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怎麼辦啊,他怎麼還餓,我們要給他吃什麼呢?”老奶奶抱著我,抱得緊緊的,她顯然隻是擔心我吃不飽這件事,倒不是很擔心我吃了那麼多會不會有問題。老爺爺倒是有點生氣了:“都怪你,要去找魔鬼祈求,現在他總是餓,我能有什麼辦法!”老爺爺氣呼呼地掏出煙袋抽了起來,煙圈一個個飄起來,還怪好看的。“餓!餓!餓!”我隻好接著哭喊,提醒他們先不要內訌,這裏還有一個餓著的孩子呢。
老爺爺真的生氣了,他磕了磕他的煙袋鍋子,對我大吼道:“餓,你就知道喊餓,你幹脆把我吃掉算了!”我在心裏歎了口氣,心想也隻好如此了,於是就張開嘴,一口吞掉了老爺爺。我心裏暖洋洋的,覺得老爺爺真的很疼我。老奶奶嚇了一跳,因為她的老頭子忽然就不見了,她把我摟得更緊了,生怕我也會消失。“這可怎麼辦,老頭子不見了,我要去哪裏給孩子找吃的呀!”老奶奶的眼淚嘩嘩地掉下來,滴到我臉上,把我嫩嫩的臉蛋滋得很疼。
老奶奶抱著我也不知道去哪裏,隻好又回到他們的小屋去,老奶奶想去生一點火,讓我暖和一下,可她剛舉起一把麥秸,就被我吞掉了。“這個怎麼能吃呢?”她驚恐地問我。我也沒法回答她,隻好繼續吞掉了她身邊的水壺和鍋。“你這樣會吃壞肚子的!”老奶奶急得都快哭了。可我真的很餓,我沒有辦法停止。於是我又吃掉了桌子和凳子,還順便吃掉了床和床上被子。老奶奶看著我,把一個滿滿當當的家,吃得空空的。老奶奶這下也不哭了,她隻能抱著我,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所有可以吃或者不可以吃的東西,都被我一口吞掉。真是不知道我那張嘴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我隻要一張口,再大的東西也不是問題。老奶奶隻好把我放在地板上,有點絕望地坐在我身邊,似乎在和我說,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什麼都吃掉了,也沒有更多食物可以給你了,你把我也吃掉好了,這樣也算把所有都拿來給你了。”聽見老奶奶這麼誠懇的建議,我也就開心地一口吃掉了她。老奶奶的味道不是很好,但在饑餓麵前,味道是最不需要考慮的問題。
吃完老奶奶我的肚子開始有一點點不舒服了,好像吃了什麼難以消化的東西那樣有點脹氣,可是饑餓感沒有因為我的不舒服而作罷,畢竟我父親的法力還是很厲害的,他的詛咒也是很厲害的。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發現吃了這麼多東西的我已經不再是一個嬰孩了,而長成了一個妙齡少女。我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我已經恢複成了父親把我變成嬰兒之前的樣子,是個好看的女孩。可是好看也不能止住餓意,我的胃還是火燒一般,需要有東西來填補。
我走出了老夫妻的小屋,因為裏麵真的沒有什麼可吃的了。等走到路上,我又驚喜地發現了許多可以吃的東西,比如推著一車蘋果的中年人,我吃掉了蘋果,也吃掉了中年人,連車也吃掉了。還有一隻正在捕蚊子的青蛙,我像吃花生米一樣吞掉了它,味道居然還不錯,有一點湖水和苔蘚混合了醃火腿的感覺。但是這麼吃下去,也不能停止饑餓,我隻是覺得越發難受。
我頹然地坐在路邊,也沒有力氣再去尋找食物,偶爾有倒黴的蝸牛經過,我就順手抓起,全部吞入腹中。當所有的蝸牛都繞著我走的時候,我已經絕望地癱倒在路邊再也站不起來,看來我這個魔鬼的女兒,今天竟要餓死在路邊。這時,路的盡頭走來一個少年,我驚喜起來,終於有一些新的食物。當他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卻不忍心吃掉他了,他是那麼好看,長長的睫毛,紅紅的嘴唇,他看見虛弱地坐在路邊的我,馬上好心地跪在我腳邊,將自己的水壺打開喂我喝下一些水,又拿出飯團給我吃。他喃喃地說道:“隻希望你趕緊好起來呀。”
我忽然明白了一點什麼,父親愛我,是因為我是他的女兒,他需要我為他執行承諾;老爺爺愛我,因為我是魔鬼送來的孩子,他不敢不要;老奶奶愛我,是因為她渴望一個孩子。而這都是有目的的愛,隻有此刻的少年,他送給我水和食物,並不索求回報,隻希望我能活過來。
我在那一刻,感到胃中的饑餓終於停止了,我張開嘴,裏麵走出了一個老爺爺,一個老奶奶,一個牧童和他的牛,一群胖鵝,一隻山羊,一個推著一車蘋果的中年人,還有好多隻蝸牛。
即使是魔鬼的孩子,也知道了,愛比吃飽,更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