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溫床的亭頂周圍還是發白的亂石,而光潔石柱的周圍還是雜草叢生。雜草依舊茂盛,仿佛它們的時間,還滯留在夏季。
熹月注視著這幅陰陽圖,注視著瀟灑的刻字。
夜光亭。
“還好嗎?”耿介握住熹月的手。
熹月感受到了耿介的溫度,她回頭,點頭:“嗯。”
“有印象嗎?”極力溫柔的聲音,耿介生怕嚇著她似的。
熹月無奈一笑:“完全沒有。但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覺得這裏一點都不危險,是很舒服的地方。”
曉行雲已經四處逛了一圈,回來了:“我看,這裏除了樹木長勢扭曲之外,並無其他怪異之處。”
熹月道:“地脈有規律,這裏也一定有,樹木的扭曲,一定指引著什麼。”
曉行雲兩手一攤:“還用找嗎?這裏的樹,都彎向了陰陽圖,然後才向上生長的,指引的當然就是這裏。至於時間,依我判斷,樹木扭曲的時間,應該就是二十年前。”
“聽玄淵說,這裏曾經有一個湖泊,湖心有這個亭子,樹木扭曲指向這裏,並不意外。”耿介道,“翩翩,你怎麼看?”
“我的感覺是,這裏好像……漏了。”熹月回答。
“漏了?”耿介和曉行雲異口同聲。
熹月努力地描述著自己的想法:“打個比方,這篇窪地就像一隻木盆,盆地破開了一個口子,湖水都漏下去了。”
“所以,這個窪地,就是以前的湖泊,而夜光亭,就是漏水的地方。”曉行雲抱著手臂。
“也有可能,是有什麼噴發出來。”耿介接著說。
“嗯……”
三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窪地並沒有大到無邊,相反,走了不太久,四周的樹木就沒有那種異樣的感覺了,於是,三人回到斷崖,攀爬了上去。
鍾長野搭把手,將熹月拽上來,詢問道:“情況如何?”
“我們去了多久?”耿介仿佛更關心這個問題。
“不到兩個時辰。”鍾長野回答。
“時間有不妥嗎?”曉行雲最後一個爬上來,半個身子還懸著。
耿介說:“望尾影那天,我在底下停留的時間很短,但是在上麵等我的趙斌卻說,我去了很久,在場沒有第三個人,不知道是我們倆誰的感官出了問題。”
“可是我們確實用了兩個時辰。”熹月略一回憶,道,“時間沒有變化。”
“不錯,”耿介道,“現在隻能推測是望尾影讓這裏發生了什麼。”
“望尾影可遇不可求,把它列入計劃,很明顯,這不現實。”曉行雲坐下來,“你還有別的發現嗎?”
耿介和熹月也坐挨著坐下,耿介反問:“那攀爬的時候,上行和下行,你的感受如何?”
曉行雲不由笑了:“這能有什麼?”
“哪個更容易?”
“自然是往上比較順利啦。”曉行雲比劃著,“抬頭比低頭,當然是抬頭舒服了。”
“修能說的是哪個比較累。”熹月解釋道。
耿介搖頭:“上次的時候,往下爬有種邁不動腿的感覺,往上卻好像是有力量拖著我往上送。”
“你說反了吧?”曉行雲笑著,看到耿介的嚴肅神情,漸漸笑不出了,“是……反的?”
“嗯。”耿介肯定地說,“反的。”
“真邪門。”曉行雲咧嘴。
鍾長野說:“我也覺得有些不得勁,說不上來。”
“呦,你們也回來了?”羅驍撥開灌木走出來,他們是從另一個方向回來的。
羅驍的外套提在手裏,上身隻穿著單衣。他向齊鳴要來水壺,咕咚咕咚灌下半壺水。
“哎呦,你看看累得我滿頭大汗的,真熱啊。”
熹月看著羅驍甩著汗,掩麵而笑,心說羅驍粗活力旺盛,這半天兒功夫就汗流浹背的。
琅歌說:“地脈流動複雜,我的判斷是,大致的走向是朝著三座雪山的。”
“果然。”耿介示意琅歌繼續。
“地脈很深,粗細不同,就像人體一樣,有堅固的也有薄弱的,具體情況還要再定奪。”琅歌道,“不過我比較在意的是……”他走到斷崖邊。
“窪地?”曉行雲問,“這裏是源頭嗎?”
“我不知道,”琅歌老老實實地回答,“底下的聲音很朦朧,抓不住感覺,可能是一種極端。”
“極端?”羅驍擰眉。
“要麼是源頭,要麼是終點?”鍾長野猜測。
琅歌搖頭。
降香忽然說道:“聚集地,或者是空白,也就是沒有地脈流過。”
琅歌點頭。
“這是何故?”鍾長野問。
琅歌攤手,道:“不知道。”
“總之,先用午膳吧,下午在附近確定幾處薄弱點和堅固點吧,或許用得著。”耿介道。
琅歌點點頭。
珝歌手裏握著一柱金燦燦的小野菊花,他猶豫了一會兒,羞澀地遞向熹月:“送給先生。”
羅驍笑:“呦,小小的人兒,都知道送花了?”
鍾長野反駁:“去你的,沒看見是送給先生?”他特意強調了“先生”二字。
熹月正要接過,忽然覺得不對,問:“你從哪裏采來的?”
珝歌以為熹月還想多摘些,回答:“沿著地脈,大部分都沒開呢。”
“現在,還不到三月吧?”曉行雲自言自語,轉而瞪大了眼睛,“這裏地勢高,春天會這麼早嗎?”
鍾長野也醒悟過來:“對啊,我就說別扭呢,你們看,這附近已經生了綠草,哪裏像是冬天!”
“我說這麼這麼熱呢,前幾天那麼趕路都沒覺得熱。”羅驍也直拍大腿。
結論終於擺在了眼前,一切事物都在證實著他們的猜測。
“地脈,不,那不是地脈,那就是地火,流淌著的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