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爺不必多禮,小生也隻是碰巧解圍而已。”熹月道。
“唉,今日已晚,請少俠先行休息,明日我定設宴款謝。”說完,周老爺便吩咐下去。
熹月好好梳洗了一番,舒舒服服地躺下來。柔軟的床鋪簡直像夢一樣,連日疲憊與緊張之下,熹月終於好好睡了一覺。
晨光明媚,雀語清越。
熹月打開窗戶,小鎮不大,就那麼兩三條街道,看起來是個陸地交通的樞紐,這一帶臨江,除了受不了江水顛簸的,都不會選擇陸璐。
有聲音在外麵響:“少俠,少俠可起來了?”
熹月開門,見到一位家仆模樣的年輕人,端著一隻包袱,說:“昨夜我家老爺看到少俠衣著簡單,可現在天冷了,特囑咐小人送來衣裳,望少俠收下。”
熹月接過來,道:“周老爺和周小姐呢?”
“都在二樓雅間,等少俠共用早膳。”家仆回答。
“這樣,那我換好衣服就下去。”
“是。”
回到屋裏,熹月打開包袱,淺霜色八達暈紋[八達暈:一種紋樣。從中心向外擴散八個方向,無限重複。]的勁裝,雪青色的披風,還有一雙黑色短靴。雖樣式材料都很普通,但熹月獲之猶如珍寶,周老爺不知道,這幾件衣裳真的是雪中送炭一般啊。
衣裳倒還合身,隻是靴子大了兩碼,大約是按照男裝尺寸挑選的,熹月也不在意,將襪子塞了進去。
當周老爺看到熹月時,不由連連點頭,對這位南公子十分欣賞。
“勞周老爺久等。”熹月先行禮。
周老爺道:“昨夜燈光昏暗,未曾看清,現在方曉少俠風姿神采,真是老夫,有眼無珠了啊。”
“周老爺言重了。”熹月謙和道。
灼兒被晾在一旁,故意咳了兩聲。
“你還咳?要不是你多事跑出去,怎會惹出這麼多麻煩?”周老爺道。
看樣子灼兒還是什麼都沒說,於是熹月向她使了個眼色,灼兒這才軟軟地說:“我不要嫁給那個老頭。”
“你說什麼?”周老爺壓抑著怒火。
灼兒壯了壯膽子,說:“我,我聽到了,半月前,有個老頭來家裏,您說將我許配給他,還說這次出門回來就辦。”
“胡鬧!我與客人說話,豈是你能偷聽的?”周老爺喝道。
“那,那將我許配給那老頭,也是您說的不是嗎?”灼兒索性不管不顧了。
“你知道那是誰嗎?那是洞庭郡內史!”
“我不管他是什麼大官,我……”
周老爺大怒,打斷了灼兒的話:“偷聽,偷聽,你聽清楚了嗎?我讓你嫁的是內史家的公子,不是他爹!內史大人本來就是來給他兒子提親的!”
熹月一口茶水差點嗆出來,灼兒目瞪口呆。
“你娘去世得早,為父不知如何替你安排才好,可你這孩子……”周老爺的皺紋深了又深,隻好捏著眉間。
灼兒乖乖地從凳子上滑下來,轉到周老爺後麵,小心翼翼地為父親捶背:“那他人怎麼樣嘛。”
“謙和有禮,文采斐然,來春就要去晉陽趕考……唉,為父還能害你麼?”周老爺被自己家的小丫頭折騰壞了。
“我不嫁。”灼兒突然說。
周老爺剛剛放回肚裏的心又提起來:“又怎麼了?”
“我要陪著爹爹,我嫁人了,就沒人照顧爹爹了。”灼兒撒嬌道。
“你呀……”周老爺被女兒哄笑了,這才想到對麵還坐著熹月呢,訕訕一笑,“少俠見笑了。”
熹月微微搖頭,示意無妨。
想來,熹月也曾有過像灼兒一般天真無邪的小女兒時光,隻是現在的南熹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但是,與南岸夫婦共同度過的時光,無疑是她最幸福的時候。
“無意冒犯,不知是否方便一問,少俠這是要去往何處?”周老爺道。
熹月回答:“小生與友人相約漁陽郡。”
“哦?那可巧了,我們這就要趕回漁陽,少俠若不嫌棄,可與我們同行。”周老爺道。
熹月心生為難,畢竟與人過近,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灼兒又說:“這裏離漁陽還得走幾天路呢,我爹身邊的人身手不好,要是那兩個賊人又來可怎麼好。”
“灼兒。”周老爺轉而說,“最近關口查得很嚴,少俠孤身一人,很容易招來無妄之災,與老夫同行,可省下許多事。”
熹月便說:“如此,倒還有些道理,那就,叨擾了。”
灼兒怕水,周老爺便沒有走水路,他與熹月騎著馬,灼兒獨自坐在後麵的馬車裏。秋風舒爽,路上行人不多,踏著落葉而行,別具趣味。
“最近是出了什麼事嗎?”熹月無暇風景,還在擔心關口的事情。
周老爺回答:“仿佛是一件詐騙案,代號還挺有意思的,叫洛陽紙貴。”
“詐騙案?就這樣興師動眾嗎?看來是涉案銀兩有不少吧?”熹月略略鬆了一口氣。
“少俠有所不知,我們這地方雖不大,但來往商貿繁多,魚龍混雜,這樣的事情都司空見慣了,按以往別說詐騙了,就算是搶劫也沒人管。今年開春的時候,新調來一位捕頭,姓崔名景行的,年四旬有餘,倒是位清官,半年功夫斷了不少案子。至於這一樁嘛,確實是牽連了很多名門望族,上頭下了命令,要在年前結案的。”周老爺見熹月有興趣,多說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