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淵臉色一冷:“糟了!”
熹月也急切道:“那個人定知道宋師傅會選擇岔道讓我們逃離,如果我們兩個留下來是意外,那麼,尾巴的真正目標會是……”現在距離岔道,已經有一段距離了,尾巴也已經看不見了。
“怕是追進去了,羅驍一個人恐怕吃力。”玄淵的手攥得骨結直響。
熹月道:“你快去追啊!”
“什麼?”
“你的話一定來得及,岔路是往西南斜插的,你從岸上走,或許來得及!”熹月指著野樹林。
“你自己?”玄淵不放心道。
熹月搖頭:“既然樓船不是他們的目標,我還可以乘船行駛一段,到了下一個碼頭再換乘別的,總之在漁陽彙合便是。”
事不宜遲,玄淵轉身從側舷一躍而下,迅速遊到岸邊,消失在林間。
熹月的心裏還是靜不下來,不論是誰,他能將奸細混進鍾長野的船上,或者說,將老宋的徒弟攬至麾下,可見其勢力。於是,熹月決定去船工的住處,找尋線索。
船工的住處雜亂一片,卻沒有什麼可疑之物,熹月又走到了貨倉,忽然,她看到了一樣令她毛骨悚然的東西。
是一包火藥。
難道是要炸船不成?
火藥連接的引線鑲嵌在鐵管裏,鐵管又是固定在船上的,沿著引線,熹月再次搜索樓船的各處地方,發現了打量的火藥,最大批量的,就是集中在他們平時休息的船艙底下。
這是要置人於死地。
熹月忽然明白了,他們不是放棄了樓船,而是從一開始打算連人帶船一並炸毀。
冷汗涔涔,熹月從未對樓船心生懷疑,那船是鍾長野的,但並不是他親自準備的,難道明玕也不幹淨了?
忽然,熹月又看到了一個盒子,裏麵的裝置複雜,但又十分明確——這是一個計時裝置。
熹月心裏陡然生寒,轉身朝外狂奔,從船上一躍入江。在她的身體離開樓船的瞬間,身後傳來了如雷轟鳴,火光和熱浪將她擊入水中。
樓船頃刻被大火吞沒,江水被掀起旋渦。
熹月在江水裏旋轉著,她無法呼吸,也抓不到方向,眼前的光芒在漸漸消退,耳邊也漸漸聽不到爆炸的巨響……
忽然,一雙手伸了過來。
熹月艱難地咳出水,迷茫地看著來人:“玄淵?”
“小姐,小姐!”老宋伸出手在熹月麵前晃,“你可醒了?”
熹月的神智一下子清醒過來,坐起身子:“宋師傅?”
“小姐,小人慚愧,養出了狼崽子……”老宋說著就跪下來。
熹月連忙扶起老宋,道:“是那個報告尾巴的徒弟吧。”
“您,您是怎麼知道的?”老宋驚訝道。
“我也是後來才想到的,您呢?怎麼回來了?”熹月問。
老宋氣得哆嗦,道:“我們在半路發現他鬼鬼祟祟的,總想離開,詢問了幾句,他竟然鬼迷心竅,竟然對我們下殺手!”
“其他人都?”熹月震驚。
“沒,沒有。”老宋連連擺手,“水底下,我們哪會比不過他個毛頭小子,隻是有兩個兄弟受傷了。隻是,他自己被水草纏住了腳,我們,我們沒管他。”老宋說著,自己也徒生許多哀傷。
“宋師傅,您不必為他難過,他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不值得。”老宋到底是個老實人,心有不忍也是人之常情,熹月便勸解道。
“最後他急了,說出了火藥的事,我這才趕緊回來,卻晚了一步。”老宋道。
熹月歎了口氣:“您來的正是時候,救命之恩,熹月銘記在心。”
老宋更是慚愧,道:“唉,若不是小人瞎了眼,收錯了徒弟,各位大俠也不至於……”
“您老放心,他們都不是這點小伎倆就能解決的人。”熹月語氣沉穩地說道,“您的幾位兄弟,人在何處?”
老宋道:“東南邊有個小村子,他們先一步去那裏了。”
“您是要回姑蘇嗎?”
“我也不知道,鍾少莊主的差事辦砸了,我們沒臉回去。”老宋無奈道。
熹月略一思量,說:“我能請您幫個忙嗎?”
“您但說無妨。”
熹月在手絹上撕扯下一條,寫上小字:“留心底下人,從樓船入手。”隨後,她將一根短箭的箭頭拔下,把布條塞進箭管裏,複又安裝回去,交給老宋,囑咐道:“請您老交給鍾長野本人,切勿再出差池。”
老宋接過,鄭重地說:“小人定不負重托。”
老宋走了,玄淵不知去向,琅歌等人下落不明。寒風瑟瑟的江畔,熹月望了會兒滾滾東去、滔滔不絕的江水,轉身走進樹林裏。
這一次,即便孤身一人,她也再沒有猶豫和悲傷。
熹月還不知道,朝著岔道追擊的玄淵,隻看到了漂浮的草席、蓮蓬和小舟殘忍的碎片。
他大吼了一聲,沒有人回應。
忽然,蘆葦輕輕顫動,黑色的人影攜帶著騰騰殺氣。
玄淵眼睛凝紅……
日鋪時分,熹月聽到了暮鼓的聲音,她聞之一喜,眼前浮現出龍興寺的模樣。然而等她走近才發現,這座寺廟早已荒廢,裏麵雜草叢生,破爛不堪。
熹月自嘲地笑笑,心說有個屋頂就該知足。
她準備找個角落歇歇,地上有個銅盆,反射著光,熹月忽然看到一雙眼睛,心裏驟然一緊,轉身的瞬間神臂弩已經舉了起來。
“莫要殺我,莫要殺我!”張皇失措的聲音,竟然是個灰頭土麵的婦人。
熹月厲聲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