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情,真的很像,一位能夠指揮龐大家族的族長。
羅驍道:“小子,這可是元家人的手藝,雖說價值連城,你可別給賣了啊!”
瓜兒握緊匕首,道:“這是我的警鍾,我會好好保管的。”他又看向琅歌,說:“等我,等我能獨當一麵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拜謝各位。”
“還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頑老很滿意。
在乘風人離開之後,不多久,瓜兒持著熹月的手書和元家匕首,在妹妹和曉行雲的目送下,離開豫州,一路西行。曉行雲看著他單薄的背影,忽然有一種直覺,覺得他會漸漸強壯起來,會為他的妹妹,堂堂正正地撐起一片晴朗天空。
回到雪英後山的小屋,一行人都疲憊不堪,倒頭便睡。玄淵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睡得深沉,這是很久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了。
“不行,我做不到!”
是熹月的聲音,玄淵起身準備出門看看。他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他的床榻底下,琅歌抱著被子,撅著小嘴熟睡著,大約是從旁邊的躺榻上掉下來的,睡夢裏糊糊塗塗地滾到了自己的床邊。而那張躺榻上,頑老睡得張牙舞爪,難怪琅歌被擠了下來。玄淵把琅歌抱到自己的床上,蓋好被子,徑直從橫躺在地上的羅驍身上跨過,來到院子。
“曉公子,這樣太危險了,我不要!”熹月又說。
玄淵看到,曉行雲和熹月站在空地上,曉行雲單手扛著草靶子,命令熹月射箭。
“你把靶子放下,你這麼舉著,要是我有偏差,豈不會傷害到你?”熹月道。
曉行雲眯起眼睛,反問:“你對自己的準頭還沒有信心嗎?”
“不是,但是你……”
“如果有人被劫持了,你就不敢出手了嗎?投鼠忌器嗎?我告訴你,你要投的準,就沒有顧忌!”曉行雲嚴肅地說道,“如果因為壓力、因為顧慮,方向就會產生偏差,那就不是真正的射手了。”
熹月猶豫了一下,商量著說:“那,你再放個草靶子,代替你,行嗎?”
“不行!”果斷的拒絕。
熹月又問:“那如果我射偏了,你會躲開的,對吧?”
“嗯,那你還是趕緊去叫頑老比較好。”曉行雲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神臂弩的威力,你不是不知道,短距離躲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熹月望了望自己的神臂弩,架在弦上的是威力最強的一支長箭。
曉行雲還想再勸,忽然看到熹月在深呼吸,到嘴邊的話又被他吞咽下去。
“好吧,我不會失手的。”熹月緩緩抬起手臂。
曉行雲微微流汗,他不得不承認,他與熹月一樣緊張。
“嘭!”
風簌簌垂著,草木輕輕搖擺著。
曉行雲的臉頰上,流下一絲鮮血,殷紅殷紅的。
長箭擦著他的臉飛過,插在身後的大樹上,陷進去足有三寸。
他抬手蹭了蹭,倏忽一笑:“還……不錯。”
熹月勉強抬起頭,差一點哭出來。
“啪,啪,啪。”玄淵拍著手走出來。
“玄淵?”熹月回頭。
“想不到你還是個合格的師父。”玄淵對曉行雲說。
曉行雲撇嘴:“那是自然。”
“他在練你的心理關,這一關過了,你的箭法,才可以做到不猶豫。從某些角度上,這重要性可不亞於準頭。”玄淵道。
“道理我清楚,但是做起來還是很難。”熹月的心裏,真的有什麼放下了似的,忽然很輕鬆。
曉行雲走過來,說:“不過,我以為你會往靶子外側偏離,沒想到……你是真不怕射到我啊。”
熹月勉強一笑:“不過還是射偏了,我瞄準的是紅心。”
“算了,這樣的條件下,已經可以了,以後有更危機的時刻,你會迸發出更強的威力來的。”曉行雲對熹月說完,又看向玄淵,“所以……要走了嗎?”
“是啊,總不能讓你的嶽父為難。”
曉行雲忽然說:“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說什麼?”
“你,你真的什麼都不打算說嗎,對……晚晴。”曉行雲逼近玄淵,道。
一陣勁風略過,兩人的衣擺在風裏顫抖著。
晚飯的時候,羅驍端上一盤菜,順勢坐下,問:“玄淵呢?晚晴也不在。”
曉行雲自顧自地斟酒,也不說話。
熹月微微搖頭,示意羅驍不要再問了。
羅驍恍然大悟,恨自己多嘴,為了掩飾,打開了琅歌偷抓雞腿的小手,換來琅歌哀怨不已的小眼神。
多留無益,次日一早,乘風人辭別豫州城。
曉之鳳與曉行雲來相送,晚晴沒有來,古尊也沒有來。
馬蹄得得,羅驍問玄淵:“你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我隻是在想,乘風盟,乘風人,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玄淵回答。
“所以呢,乘風人的樣子。”琅歌問道。
玄淵看了看琅歌,沒有回答。
乘風人,乘風人的道義。
乘風列子,從不是一個人;他們做的事情,也不是隻為一個人。
這是玄淵看到的,而昔日平陽先生所言的“風來風止”,也包含這一層意思嗎?
畢竟,風,不是一個人的呼吸。
“對了,那日我們在洗茶作坊,和我們交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熹月的話把玄淵從沉思中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