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二十四個郡,多少山水,找一個人談何容易?還有,智就不費心找他了?哪裏能隨便碰上?怎麼不用急?”曉之鳳看古尊懶散的樣子,忍不住又開始嘮叨。
曉之鳳的嘮叨,玄淵是左耳進右耳出了,他倒是覺得,今天的古尊,不知何故,從進門起,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別扭。
這時,晚晴來了:“爹爹,午飯備好了。”
古尊立馬說:“那就邊吃邊說唄。”然後就輕車熟路地打頭陣走了。
晚晴並沒有和幾位一起用餐,這讓曉之鳳很過意不去,仔仔細細地問了很多,才讓女兒離開。
古尊道:“你呀,對兒子要有對女兒十分之一的嘮叨,就不會成現在這樣。”
“怎麼,曉兄和兒子關係不是挺好的嗎?”頑老問。
“鏢局的事情,雲兒他是很得力的,隻是,我們爺倆,沒有父子的那種親密了。”曉之鳳言語間忽然有些無奈,幹笑兩聲,“哈哈,兒子大了啊”
“少來,你還是不坦率。”古尊利索地揭他的老底,“難怪雲兒誤會你。”
“誤會?!”躲在屋外屋簷之下、房梁之上的曉行雲心中一驚。
原來,曉行雲料想到玄淵會私自會見曉之鳳,有意安排監兵來報告,這才有酒席之上匆匆提前離開的一幕。不過,曉行雲想探聽的並不是什麼大秘密,他隻是想知道,眼前靜默的新朋友,和當年的舊友,到底是不是一個人,如果是,那麼他經曆了什麼,會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然而,當他聽到古尊說自己對父親的埋怨竟源自於誤會之後,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來。
玄淵不動聲色的坐在桌前。曉行雲心裏那點小九九,憑他玄淵又怎會察覺不到,他任由曉行雲跟來,偷聽這些談話,自然是有意而為之,或者說,是借力打力。
曉行雲不知道的那些事,古尊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這胖和尚也不是嘴緊的貨,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講清楚了。
事實上,在那場乘風浩劫中,受害最輕的,就是曉之鳳。那時候,剿滅乘風人的官兵,如同草原上的大火借了風勢,席卷整個九州大地,就連古尊也不得不隱身在山野小廟中,挨挨度過了好幾個月,才在曉之鳳的幫助下,幾經輾轉來到龍興寺。而曉之鳳,不僅沒有躲藏,就連鏢局生意都沒耽誤。
過了兩年,乘風盟的事情漸漸過去,開始有人傳說,乘風盟是被人陷害的,而曉之鳳,就是那個出賣乘風盟的人。
礙於曉之鳳的勢力,這些話原是隻在暗地裏流傳,然三人成虎,霏霏留言哪裏是憑借一人之力就可以攔得住的?這樣的話,就慢慢傳到了曉行雲的耳朵裏,曉行雲正值年少輕狂、氣勢旺盛的年紀,縱然深陷傳言中的是自己的父親,卻還是在懷疑和信任之間猶疑,雖然從不點透,可是不知不覺間,已經疏遠了父親。
曉行雲一直以為父親不知道,自己聽說這些流言的事,如今才發現,父親不僅知道一切,更縱容了自己。如此,父親要隱瞞的,究竟是什麼?竟讓愛子如命、又眼中不揉沙子的曉之鳳,隱忍至此?
古尊道:“之鳳啊,其實是最聰明的。那個時候,誰也跑不了,也反抗不了,不如順水而行。他倒想像我一樣,一走了之,或者像智那樣,數次反擊,可是偏他曉之鳳不行,他有那麼大的一個家,那麼多孩子,叫他不顧家人兒女,以命求義?換你們,誰能做到?”說到這裏,古尊自己也愣了一下,連忙看向玄淵,改口道:“不是啊,怪我說話不走腦子,呸呸!玄淵呐,平陽先生和南將軍境界高,我們到底是普通人,而且,而且當時也是不得不……”
“我明白,大師,我也理解曉前輩,請您繼續講。”玄淵打斷古尊的抱歉,聲音平靜如水。
曉之鳳瞪了古尊一眼,古尊挑眉,說話倒是謹慎多了:“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理解,可我了解他為人啊,後來我才明白,把明麵功夫做得漂亮,誰都不會懷疑到之鳳身上,這樣,他才可以暗地裏操作,他幫助了很多乘風人逃離劫難,因為都是暗地裏的行為,在罵名最重的時候,他也不容許任何被他搭救的人替他說話,為了不讓表麵的平衡打破,為了那麼多人的命……哎!”
曉之鳳拍拍古尊的肩膀:“行了行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現在不是挺好的?看見玄淵,我就知道,我們這兩個老家夥,也算有希望親眼看見這件事的結局了。”
想當年最風光的時候,在走鏢行業叱吒風雲的曉之鳳,一派正氣,真正凜然義士。而他在動蕩之時,是少數能夠擁有大智慧的人,他憑借深遠之見,隱忍而寬容的內心,在眾人麵前保持一個十分鮮明的形象,因而不會被懷疑,故而能做很多幕後事。他用最聰明的辦法保護了自己和與自己有關的人,卻也被乘風人誤會是懦夫、自私,就連兒子曉行雲也曾一度誤會,但是他心比石堅,堅持了下去,終守得雲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