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行雲笑得十分可愛,加上一對招風耳,活脫像個小猴兒似的。孩童般的外貌和深不可測的實力,倒還真應了那句“真人不露相”。
玄淵便走到那儒士麵前,禮道:“在下雖不才,但願一探究竟。”
折騰了一個中午,那儒士酒醉是解了,卻也是疲憊不堪,聽到有人來解圍,臉上顯露出幾分希望,連忙將來龍去脈訴說了一遍。
曉行雲不耐煩地撲棱撲棱耳朵,顯然是聽了數遍。
說來說去,也隻道出了剛剛頑老早就探聽出的內容,沒有什麼新鮮的東西。
“敝人自知《周關錄》的價值,一路上守口如瓶,從未透露半個字,怎麼剛剛說出來,就被掉包了呢?當時隻有他!一定是他!”儒士說著話,便是聲淚俱下。
“據我所知,《周關錄》早已遺失多年,不知仁兄是怎麼得到的?”玄淵問道。
儒士道:“小兄弟有所不知,敝人姓陳,路過一鄉間書坊時,偶遇見到了這篇文字,敝人不才,卻是十分崇拜適真居士,相信這就是適真居士真跡,便想著全天下恐怕隻有唐老先生方能解讀,這才跋涉千裏來到青州,一路上連包袱都不曾打開過,生怕損壞,然不料被這人偷盜……唉,敝人實在是愧對先賢呐。”
“嗨,說了半天,是真是假都不確定呢,這麼神乎,難怪官府不管。”羅驍揉揉肩膀,坐在一邊,自己斟了一壺“十兩銀子的茶”。
曉行雲看著羅驍,大約是覺得此人粗莽卻有趣,又笑起來。
“你!你這後生,竟然還笑得出口!”陳儒士氣得哆嗦。
玄淵請陳儒士坐下,問:“既然如此,那幅掉包的白卷,能否給在下一觀?”
“好的,好的。”陳儒士說著,便把一幅卷軸交給了玄淵。
卷軸掂量在手裏,它的分量便已經引起了玄淵的注意。普通的宣紙,甚至是上等的布帛,不論裝幀多好,都不該會如此分量。思量著,玄淵手一揚,便將卷軸攤開,鋪在八仙桌上,桌子不夠長,卷軸垂下一截。
“熹月,你怎樣想?”玄淵問道。
熹月走上前,小心地觸摸紙張,發現這紙料遠勝於自己手中的神秘地圖,於是皺眉道:“這樣的紙張和裝幀,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如果是剛剛知道先生持有《周關錄》,哪裏會有充足的時間去準備如此完備的贗品,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若有時間準備,他又何必不寫上字呢?”
“這就說明了,此事隻有兩個可能。”玄淵看向陳儒士,“其一,便是有人早早就盯上你了,那麼掉包的時間點已經很難查證。”
陳儒士瞠目結舌,磕磕巴巴地問:“其……其二呢?”
“卷軸還是你一直拿著的卷軸,隻是由於什麼原因,字消失了。”說著,玄淵看了看熹月,熹月想到自己懷裏的半截地圖,微微點頭。
“琅歌啊,你蹲在這兒,看什麼呢?”頑老的聲音。
眾人循聲而望,隻見琅歌蹲在地上,仔細打量著卷軸垂下來的軸木,又湊近用鼻尖嗅嗅味道,肯定地說:“我覺得這個《周關錄》應該不是假的。如果為了偽造下這麼大的功夫,還不如請高人做一幅別的呢。你們看,這個是龍崗樟木,很好的樟木,真的是很難得的,寸兩寸金呢。”看著頑老欣賞的目光,他又小聲補充道:“我家有一個爺爺是做木工活兒的,我和他很熟。”
“這種木料有什麼特別之處嗎?”頑老問。
琅歌仔細思索片刻,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到底幾個意思啊?”羅驍問。
琅歌昂著頭回答:“這種樟木料子經過某種加工,會有特別的用處,尤其是在保存上。”
“什麼用處?”
“……”琅歌羞澀一笑,“我忘了。”
“看來,是第二種情況了。”玄淵淡淡道。
陳儒士早就跟不上幾個年輕人的思維,滿臉的錯愕。
曉行雲歪著頭,盤起手臂,露出一抹饒有趣味的微笑。
“想要保留,又不能被利用,隱身是最好的辦法,適真居士這樣做,並不奇怪。”玄淵的手指輕輕劃過本該有字跡的紙張。
頑老伸個懶腰:“這些字可以消失,也就可以再現。水澆、火燒、藥熏……方法太多了,我們不知道適真居士當初是怎麼做的,現在,總不能一一嚐試吧?”
“那怎麼行?”陳儒士聽到頑老大有玩心,連忙搶回卷軸,不肯鬆手。
這時,曉行雲插進話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總該相信不是我掉包了吧。”
陳儒士一時語塞,悶悶地卷好這張白卷,難掩失落。
“先生留步。”玄淵忽然叫住準備離去的陳儒士,建議道,“先生不妨去拜訪一下唐先生吧,唐先生或許能解樟木之謎。”
陳儒士回首,先是不解,繼而無奈一笑,說:“小兄弟言之有理,來到青州,自然應該拜會慎思先生的,隻是這《周關錄》……全看天意了。”說著,緩步離開了。
“哎呀,都散了,散了,什麼事都沒有,散了啊!”羅驍起身驅散看熱鬧的人,那些人看沒什麼有意思的事兒了,也很快就散開在了青州的大街小巷。
“行了,這下我們也能歇息了,哎呦,這都什麼時辰了。”頑老摸摸肚子,直接招呼小二點菜。
“你怎麼了?”玄淵看到熹月正出神地望著陳儒士離去的方向。
熹月搖頭:“我隻是覺得有點可惜,那《周關錄》。”
“到了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的。不急。”玄淵道。
“也是,吃飯吧,我也餓了。”
正欲轉身,一抹紅色擋住了幾個人的路,正是曉行雲。他笑道:“幾位解了行雲的難,這一餐就由行雲招待諸位吧。”
頑老點了太貴的菜肴,羅驍正因此和他拌嘴呢,聽到曉行雲這一句話,羅驍一下子高興起來,隻有嘴上還跟著客氣:“那多不好意思。”
曉行雲臉上還掛著燦爛的笑,可話卻叫羅驍笑不出來了,他說:“我真沒客氣,那十兩銀子的茶我又沒說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