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東西,報官便是,有什麼熱鬧可瞧的?”羅驍問。
小馬神秘兮兮地說:“聽說丟的,是個稀罕物件兒。”
“哦?”熹月問,“是什麼?”
“是一幅字。”頑老打聽了些消息,從人群裏擠出來。
羅驍皺皺眉頭:“那不過就是一張紙,幾個字,能有多值錢?”
“你懂什麼?那可是《周關錄》的真跡!”頑老神秘兮兮地說道。
玄淵聽了“周關錄”三個字,也露出了幾分驚訝,聲音也嚴肅起來:“頑老你可問清楚了?《周關錄》已經遺失將近五十年,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頑老“嘖嘖”咂嘴,道:“打探消息,老夫我什麼時候出過岔子?而且,這幅字不單單是被偷的那麼簡單,據說是被掉包的。有人用一幅一模一樣的卷軸替換了,所以剛剛才發現。”
“那位持字人怎麼就能確定是店裏的人掉包的呢?”熹月問。
頑老揮揮手,道:“嗨,是那人自己喝大了,把自己有《周關錄》的秘密道了出來,不大會兒便有個人提議要看看,那持字人先是不肯,可是禁不住激將,就拿出來了,這才發現已經被掉了包。這位持字人覺得是那提議的人偷的,一來二去言語不和,便僵持起來。”
“《周關錄》是什麼?”琅歌悄悄問羅驍。
羅驍支支吾吾地瞎蒙:“大約……是一個叫周關的人……寫的文章吧。”
“說什麼呢!”熹月稍微分神的功夫,便聽到羅驍在一旁信口胡說,連忙製止他帶壞小孩兒,詳細地解釋給琅歌,“那是一位世外高人,人稱適真居士,早年為官,後辭官雲遊四海,晚年將一生心得集於一篇三百餘字的文章之中,據說,不論是文采還是書法,那都是極致珍品。周關可能是他晚年隱居的地方,現在是哪裏,也已經沒人知道了。”
琅歌點點頭,他聽得認真,漂亮的大眼睛閃著光芒:“那《周關錄》裏寫的是什麼?”
熹月遺憾地搖頭,玄淵替她回答:“當年,適真居士作文之後,曾邀請幾位友人評鑒,《周關錄》的名聲也是就此打響的。隻是,文章裏蘊含天地乾坤,幾位友人都認為不能拿出來,供世人流傳,在有一位友人的提議下,適真居士將此文裝幀,妥善封存。所以,至今已無人知道《周關錄》裏到底寫了什麼。”
“這樣的話,剛剛那持字人不會已經看過了吧?”羅驍說,“那豈不是違背了適真居士的本意?”
玄淵無所謂地聳聳肩:“看了就看了吧,適真居士在寫作時,所用文字乃是自創,除了那幾位好友,又有誰能輕易譯出?”
羅驍失望道:“什麼呀,繞來繞去,還是無解。”
“我倒是有點懷疑,那《周關錄》到底是不是真跡,這樣的東西,他又是怎麼入手的。”玄淵說著,一個閃身,已經移步到君來酒樓裏麵去了。
酒樓的大堂正廳裏,一位中年儒士扮相的人,正怒氣衝衝地瞪著對麵八仙椅上,翹著腿品茶的年輕人。
年輕人和玄淵年齡相仿,一身鮮亮的正紅色,看衣裳料子便能判斷是富貴人家。他放下茶盞,淡淡笑著,以一副看熱鬧地姿態朝那怒發衝冠的儒士擺手:“唉,何必動這麼大的怒氣呢,這十兩銀子的茶果真不錯呢,你嚐嚐,算我請客。”
忽然,他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麵的玄淵一行人,目光緊緊盯著玄淵,臉上的悠然笑意漸漸收起,麵部肌肉也僵硬地板起來。然而這樣的神情一閃便消失了,他“嗖”地站起來,直衝著玄淵走過來。待他停住腳步時,又突然變成了滿臉笑意,他微微俯身,湊近琅歌的臉,撩動著琅歌額前的幾縷碎發,聲音低沉、富有磁性,很歡快地問:“小妹妹頭發很漂亮呀,啊呀,眼睛也是,嘖嘖嘖,跟哥哥一起回家好吧?”
琅歌忍著憤怒打掉他的手,道:“我是男的。”
年輕人一點奇怪也沒有似的,順著話說:“哎呀,真可惜啊,那……你有妹妹嗎?”
雖然場合不合適,羅驍還是“撲哧”笑出了聲。
衣袂翩翩的富家公子,可以說是風流倜儻,也可以說是紈絝子弟。這年輕人個子很高,四肢修長,神采奕奕,在人群裏十分顯眼,紅色衣裳襯得麵容愈發白淨,額頭光潔,一雙大眼睛卻跟孩子似的,透著滿滿的機靈,笑起來倒顯得幾分童趣。隻是哪有人會把富麗堂皇寫在臉上的,尤其是那一身華麗的紅色衣裳當真叫人看不慣,特別是羅驍,暗暗覺得這人“就像個新嫁娘”。
然而從他走過來的姿態和步伐,玄淵便已經判斷出此人身懷絕技,絕非等閑之輩。既是江湖人,便按照江湖規矩行事,玄淵拱手禮道:“在下玄淵,敢問閣下尊名。”
“玄兄有禮了,在下曉行雲[曉行雲:曉,天明;使人知道清楚。《廣雅》中有言:“曉,慧也,快也,智也。”
行雲: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王維《終南別業》。]。”曉行雲禮尚往來,也端端正正地拱手。
行禮間帶動了衣擺,露出來一塊金色石珮,繁複的金鳳踏火圖騰間,書寫一個“曉”字,猶如熊熊烈火,熹月再一次抬頭看曉行雲,眼裏完全是不敢相信,以至於失聲:“你是火鳳鏢局的……少主人?”
“火鳳鏢局……啊!火鳳!”羅驍一時沒想那麼遠,心裏默默念叨兩遍才恍然驚醒,這位懶散的公子哥兒竟然是鼎鼎大名的洛陽城火鳳鏢局曉之鳳的獨子。
精巧的暗器之藝和穩妥的行事之風,使曉之鳳的大名響徹天下,就連生活在西域的琅歌都聽說過很多關於這位大俠的傳奇故事,而剛剛調戲自己的人竟然就是他的兒子!
“噓!”曉行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顯然不希望自己的身份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曉公子,這是……”玄淵示意他身後那個吹胡子瞪眼的儒士。
曉行雲又是燦爛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叫我行雲便是。實不相瞞,剛剛那位大叔喝多了,非說我掉包了他的什麼字,哎呀,就是不肯讓我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