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兒見到小姐,連忙跑過來,委屈道:“小姐!後兒就除夕了,您還天天往外跑,夫人幾次找小姐都不在,害得敏兒隻好繞著夫人走!”阿侃不善多言,在旁邊一個勁兒地點頭。
熹月聽了敏兒訴苦,反覺好笑,哄著敏兒和阿侃:“好了,我知道了,今年給你們個大紅包就是了。”
敏兒和阿侃心思單純,相互對視一笑,跟著小姐進府去了。
南府的這個年啊,原本是打算好好過的,準備得也很充足,不料耿介突然領命走了,就好像把年味兒也帶走了一樣,雖說還是賓客臨門,甚至比往年熱鬧多了,但是南府上下總覺得還不及以前,隻是誰都不這麼說。
熹月一直打算詢問父親關於夜光亭地圖的事情,但南知府公交私交都很廣,尤其這幾天,拜訪友約不絕,直到隔日黃昏時分,方才騰出空來。熹月得了阿侃報信兒,連忙揣著地圖來到父親的書房。
“爹爹,女兒有一事問你。”熹月一進屋便關上了房門,把地圖放在南知府的桌案上。
南知府看到地圖,心中已經明白,這一次無論怎樣都要告訴熹月實情了,但是至於說多少,說到什麼程度,他一時還真拿不下主意,猶豫之間,阿侃慌不擇路地闖進書房,踉蹌幾步直接趴在了地上,顧不上爬起來,結巴著說:“老爺,老爺,他們,他們闖進來了!”
“你說清楚!”南知府站起來,厲聲問道。
阿侃道:“是京城的官差,要抓老爺!”
南知府眉頭一擰,拂袖大步朝前廳走去。
熹月把地圖揣進袖子裏,準備跟上去看,沒想到一出門就被敏兒攔住了,敏兒急聲道:“小姐,夫人在後院找您,快些來吧。”
熹月不安地望了一眼前廳方向,轉身朝後院走去。
“前麵出事了,您……”
“翩翩,快過來!”南夫人打斷熹月的話,徑直抓過女兒的手,朝後院的角門快步走去。
“娘親?”熹月覺得一陣不好的預感湧上來。
沒想到的是,玄淵正立在角門口,穿著的是他自己的黛色窄袖勁衣,挎著他自己的武器,雕像一般地佇立在那裏。
“翩翩,你聽著,你父親此次遭難絕非意外,也並非他自己的過失。”南夫人言簡意賅地交代著,“耿介受命西南就是開始,總之你去找他,其餘的事情,爹娘來不及說了,玄淵會告訴你,現在你快走。”
說話間,官兵的喊聲已經臨近,不等熹月一句答話,便被娘親推出角門,南夫人又囑咐道:“翩翩,你要相信玄淵!”
熹月縱是再愚鈍,也明白家裏是遭受無名之災了,自然不願一人逃跑,然而緊要關頭,熹月反而冷靜下來,理智告訴她隻有自己保全了,才有解決問題的可能,倘若自己也身陷囹圄,那才是真正的再無希望。於是在敏兒和阿侃拉扯下,熹月沿小巷朝貧民區跑去,玄淵在後麵悄無聲息地跟著。
一直跑到了河邊,聽不到官兵的聲音了,四個人藏在橋洞底下,暫時小憩。
對於南夫人臨危之下說的話,熹月又仔細回味了一番,目光緩緩轉向玄淵,冷聲問:“難道你還不打算說嗎?”
玄淵看了一眼敏兒和阿侃,熹月的眼睛還是緊盯著玄淵渾黑的眸子,聲音緩和了一些:“敏兒,阿侃,你們四下看看,官兵追到這兒了沒有。”
待兩人悄悄走出去,玄淵才開口:“你想知道什麼?”
“什麼人,什麼由頭,所有你知道的。還有,你明明是才來嶸州城的,為什麼這些事要有你來告訴我?”頓了頓,想到耿介的猜測,熹月又補充了一個最原始的問題,“玄淵,你到底是誰?”
“此次試武大會,第三名的許狄,後被任命到守衛城軍中擔副將之職,這本無異議,但此人乃是東胡遺民,雖隻有一半血統,但還是被副使張大人舉報,稱是南知府失察失職。”
“隻是失察失職,有必要這樣大動幹戈麼?”
“還有……通敵之嫌。”玄淵的聲音十分清晰。
熹月扯出一抹譏諷笑容:“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張大人可是跟了父親十幾年的舊將啊,為了自己上位麼,哈,好一個莫須有!”
玄淵接著道:“此前南知府亦有所察覺張副使異樣,卻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用什麼方法下手,故而托了西南任職的舊友事先將耿將軍調離北境,至少出事了,也能夠保全你們,隻不過沒想到時機竟然這麼巧。”
“可這事關重大,父親為何不告訴我,反而說與你聽呢?”熹月又問。
玄淵沉靜道:“在下,也算是故人之子,可以信任的故人。”
故人?
玄淵默默地從懷裏摸出一方錦帛,熹月一看就驚呆了。
與自己的地圖,接縫完全吻合。
夜光亭地圖的另一半。
熹月顫抖著手,攤開那錦帛,裂縫處拚成了一句話。
“列子乘風,拂羽而行”
乘風,定是指二十年前盛極一時的乘風盟了。當年,乘風盟諸子分散全國各地,各行各業,上至廟堂下至江湖,官場的嘔心瀝血、廉潔務實,民間的行俠仗義、扶弱濟貧,凡乘風列子皆深得民心。據說後來華帝登基,乘風盟趁機揭竿起義,華帝手段幹脆,乘風盟很快就被誅滅了。
繁華鼎盛,如今隻剩下一句無關痛癢的評論。
當年的乘風之人,如今也不知還有誰了。
“原來,你是乘風盟的人?”熹月輕輕問道。
玄淵垂著眼睛:“我不是,但令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