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荷早早地吹了燈，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待到二更天，院裏無聲響，眾人都各自休憩之時，她從衣袋裏掏出藏著的散碎細軟。
這些年，在教坊生活從不敢怠慢，隻要有王公貴族打賞她都留著，積少成多換成金豆子揣在懷裏，這才是最最踏實的。
紅塵裏頭打滾，風荷忌諱談愛和信任，她想離開都想瘋了，現在隻差一步就可以自由，晶亮的眼睛在夜裏綻著光。她知道她隻少了個時機，如果可以將所有家當隨身攜帶，終有一天能逃出生天。這種仰人鼻息的日子她真是過夠了。
幾顆大小不等的小金豆在桌上散落，她仔細數了一遍又一遍，拿出夠她一路上的盤纏，剩餘的又都藏回原處。
風荷腳步很輕，她透著窗紗仔細瞧著院裏的一切，半間寺說是如此，可他們不知道她父親就是從這裏逃走的勞役，所有的機關密道她了如指掌，這寺廟是困不住她的。要不是後來父親被官兵捉走，母親離家，也許她就不會被舅母賣到教坊，苦這半輩子，她討厭這裏的一切，討厭所有王公貴族魚肉百姓的麵目。昆侖奴倒也是挺符合他們道貌岸然的相貌的，醜陋不堪，令人作嘔。
她把燈油在門軸上塗了些，了無聲息地出了這門，走出院落，聽著西南角有些聲響，一匹白馬養在那裏，她撕了裙子把馬的蹄子包住，又提著裙擺上馬，一路策馬，如入無人之境。
按照父親常說的口訣，繞來繞去，終是出了這半間寺。
天蒙蒙亮，雞終是啼了，風荷興奮地大叫，“天助我也！終於自由了！也不知道你是誰的馬。不過，不管是誰的，以後你隻是你自己。我放你走！”她剛撫了撫這馬，想從它身上下來，怎料那馬一個踉蹌，將她周了回來，接著就調轉馬頭一個勁兒地往回跑，嚇得風荷緊抱著馬脖子，馬好像不跑到地方不停下，任風荷如何捶打，就朝著原路跑回了獨門獨院的青磚瓦房。
“這世間怎麼會有自由？你把馬放了就不會有其他人來騎它？也許下一個主人更狠毒，別異想天開，癡心說夢了。這白馬比你識時務，馬兒還是要活在伯樂的手下，得到識馬之才的垂青，才能一勞永逸。你鬧了一晚上，不累麼？”巧姑候在門口多時了，見了風荷一路的折騰也是見怪不怪地諷刺和調侃，馬乖乖地順從起來，巧姑拍了拍馬的頭，徑直牽著馬往裏走。
“看來和你說的話，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呀，好酒不吃吃罰酒，梁書把她關屋子裏餓她三天，長個記性。”
一名佩刀小侍衛把風荷從馬上拎下來，毫不憐香惜玉地摔進房中，利落地將門上了鎖。
風荷一股腦爬起來，拍打著房門，“喂！你這個醜八怪，小矮子，別落在姑奶奶手上，我準饒不了你們……”風荷一邊破著喉嚨地喊，一邊她氣急敗壞地罵，見無人理睬，她開始摔屋子裏所有的物件，連椅子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