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淋山並不常下雪,這也是拂曉將總愈所設在此處的原因之一。然而,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的冷,剛入冬不久,便令人感到了刺骨的寒意。第一片雪花飄下來的時候,常雨正站在窗前,目色平靜地看著遠方。那一片晶瑩潔白的雪片輕盈地從她眼前飄下,被那同樣潔白如玉的素手接在了掌中。在鴻蒙,無論是冰霜雨雪盡皆被看做漓神的恩賜,因而人們對這些天降之水有著莫名的好感。常雨也不例外,她的名字說明了一切。她靜靜看著那片化作水滴的雪花,目中升起了一絲迷蒙。
正出神間,一件純白的狐裘大麾掛上了她的肩頭,將其身周的寒冷盡皆隔絕在了麾外。常雨回頭看了眼背後的來人,莞爾一笑,目色十分柔和。
“竟然下雪了。”常雨輕聲歎道,“定是漓神娘娘在為這些傷殘的孩子們傷心罷?”
“你就是心太善了,才會被居心叵測之人尋見可乘之機。”來人是一名中年男子,其身著拂曉日部統一製式的黑色勁裝,肩扣上掛著犬型麵具,唯有腰帶和左肩上的金線刺繡顯示出其身份的尊貴;麵相上則生得眉淩目利,棱角分明,長發嚴謹地束在腦後,露出一絲不苟之態。此人正是統領整個愈所守備力量的高階官員洪淩杉。
“我隻是希望盡可能減少他們所受到的傷害,卻不曾想適得其反。”常雨的語氣有些失落。
“你也莫要太過自責,畢竟事情尚未發生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洪淩杉見常雨如此,語氣不禁軟了三分,“總長召集,我們這便起身吧。”
常雨默默點了點頭,同洪淩杉一起前往愈所總長單青田的房間而去。
……
“今日召你們前來,可知為何?”待所召眾人坐定,單青田開門見山地問道。
眾人會意點頭,自然是都提前得到了風聲。
“既是都知曉,我也不再贅述。此事應當如何處理,諸位各抒己見吧!”
“害群之馬,自然要除之後快。”洪淩杉一聲冷哼,毫不客氣地說到。他決計不能容忍自己治下出現任何形式的亂子。
“他們年紀尚幼,不過是被人教唆、利用,罪不及死。”常雨搖頭勸道,“況且此次事件,各預備營元氣大傷,儲備力量嚴重不足,新血來源亦是受阻,更應珍惜這些存活下來的孩子才是。”
“他們之中殘障失智之人不在少數,日後也很難為組織作出貢獻,即使按照現成之法,也應傷好後擇優留續,不可用者遣返歸家。更莫說他們家人盡皆遭難,無家可歸,放之任之不過是添亂罷了,讓人如何珍惜?”出聲之人乃是物資室官員劉啟。平日間倒賣私吞藥材謀取私利,少不得與守備處來往,自然以洪淩杉馬首是瞻。
“你這想法與挑唆他們的歹人又有何區別?若組織果真如你所想,孩子們的作為才是無可厚非!”聽到劉啟的話,常雨心中生出一股無名怒火,“況且,這些孩子雖說殘障失智,但可否痊愈、是否可用,卻不是你說了算。我身為愈所首席藥師,自然對此有所判斷。”
“常雨所言不錯,”她的副手藥師萬佑霖開口道,“我們最近製訂了一套全新治療計劃,主要針對於魂傷失智和斷肢再生。倘若進展順利,九成以上的孩子能夠得以痊愈。”
“這是何時的事?為何未曾上報?”單青田聽聞,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亮光,神色卻是絲毫未變,古井不波地問道。
“這計劃昨天剛剛做完初步審議,我想等著今日同諸藥師們一起核定之後再上報的。”常雨恭敬地解釋道。
“即使如此,敢問萬藥師,此計劃需耗費多少藥材靈液,耗時又需多少。須知這三個月來在這些孩子身上的耗費早已不記其數,而如今他們非但不知感恩,還以莫有虛言將我們視若仇敵,如此情形之下執行這新計劃值是不值?”劉啟追問道。
“這……”萬佑霖被劉啟一問,一時語塞起來。他們在總愈所中治療病患向來不會考慮成本之事,隻求治愈效果最佳。若是放在往常,因送來的病患身份、情況多有特殊,確無大礙。可遇到現在這樣的情況,顯然是行不通的。任誰也做不起那救蛇的農夫。
“此事自然是值得的。”常雨卻從容答道,“其一,若能治愈他們,令他們恢複戰力,不僅可使那些惡意流言不攻自破,還可為組織留存大量有生力量;其二,此計劃若是有效,則為我愈所多增添了一份難得的治療手段,對於愈所實力和日後送來的病患也是一大福音。總長,此計劃,功在全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