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瀾澤殿的人麼?”李十五冷哼道,“連個一無所有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這話可真不像是離火劍李呈鋒能說出來的。”湖綠勁裝嗤笑道,“當年,你可曾因為對方是個孩子而手下留情?”
他的話令李十五如遭雷擊,一時間僵在了原地。這是他心底最深處的痛。因為這個痛,他一直避世而居;因為這個痛,他時常從夢中驚醒。這麼多年過去,他以為自己已經漸漸擺脫了。然而此時,這傷疤突然被人揭開,掀起的竟是那般血肉模糊。
就在此時,一道猙獰的身影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如同從幽冥中奔出的厲鬼,帶著渾身血腥,持刀撲向了李十五。
“大叔小心!”
白嵐的驚叫聲中,李十五猛然間回過神來,當即身形一扭,堪堪避過要害。右手雙指一並,朝著持刃之腕一劃。
淒厲的慘叫聲立時響徹林中。鋼刀再次墜落,那手腕上的皮膚仿佛被利刃劃過,留下了一道細長的血痕,其內手筋已在這條血痕中斷裂開來。
“以指成劍!”湖綠長衫瞳孔一縮,不由自主地緊了緊手中兵刃,卻發現自己的手腕竟也跟著傳來一陣劇痛,頓時大驚失色。他從未聽說過武者能夠遠距離傷人,根本不敢相信身無靈根的李十五能夠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斬斷他的手筋。這明明是靈者才能做到的事情!
白嵐眼見兵刃脫手跌落,當即鼓足內力,雙臂猛地一掙,將那夾住自己的另一隻手臂推開些許縫隙,身形一蹲,便如同小魚般滑了出去。
湖綠長衫立刻反應過來,被白嵐掙脫的左手向下一沉,趕在兵刃觸地前一秒將其接回手中,衝著白嵐的背影猛地一撩。
白嵐一心隻顧著逃跑,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變故,反倒是剛剛放倒敵人的李十五察覺了這邊的情形,急忙鼓足內力,一個閃身衝上前去,一把抓住白嵐細弱的手臂,將其攬進懷中,順勢倒地幾個翻滾,在臨近棄劍的一刹那,拔尖出鞘!
在白嵐的印象中,那道紫紅色的劍光過後,便隻剩下了兵刃和人體墜地的聲音。即使在他懷中,隔著這樣的距離,她也還是沒能看清他用的是什麼樣的招式。
“沒事吧?”看著懷中怔怔望著自己的女童,李十五鬆了口氣。
白嵐緩緩搖了搖頭,小嘴一癟,眼圈立時紅了起來。
“怎麼了?哪裏傷著了?”見狀,李十五心頭一緊。
“你的手臂……”白嵐哽咽道。雖然李十五的劍招她沒看清,湖綠長衫的動作她卻看清了。那道本該落在自己身上的冷光,結結實實地落在了李十五的手臂上。此時,大半條袖子都被染成了紅色,觸目驚心。
李十五聽到她不是因為受傷而難過,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回了肚中,隨即一把扯下染紅的衣袖,自行包紮起來,猶自故作輕鬆地笑道,“沒什麼大事。”
白嵐走到李十五受傷的手臂邊,默默從懷中掏出隨身攜帶的布手絹,遞給了李十五。
“這不可能!”尚未斷氣的湖綠長衫看著行動自如的白嵐,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我給你服下的凝脈散至少能讓你三個時辰無法動彈。這不可能!”
直至此時,他已然明白了自己右手腕的痛感並非李十五所致。從表麵上看起來毫發無損的右手腕足以證明自己最初受到的傷害是來源於靈術——這個小姑娘所施展出的靈術。
白嵐一聲冷笑,沒有答話。雖說她也知道對方是奉命而來,但自己畢竟險些命喪他手,故而對這將死之人沒有絲毫的同情,並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湖綠長衫慘笑起來。他很清楚此事的原因絕對不會是藥的問題,隻可惜他已無力去找到原因。他的血淌得很快,如同一塊不規則的地毯在石台上緩緩鋪開,而死神那冰冷的足便踏著那地毯緩緩行來。他隻能帶著這所有的疑問一起走入黃泉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