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已經用力喜歡過你了(4)(2 / 2)

換了一個地方,去餅店吃下午點心。

我的天,我的耳朵快要爆炸了,很難相信旁邊那位中年男人還能夠喝著咖啡鎮定地讀報紙。6點半,西班牙人占領了這間點心房。每人一杯咖啡、一塊蛋糕。現在不是晚餐時間,大家剛剛下班,於是在這裏聊天,嗡嗡的聲音充滿了耳朵。我無法打字思索,需要安靜,可是這裏是他們的地盤。

我正在路上,背著書包,裏麵有一台電腦、一張紙、一支筆。我有一個腦袋,裝滿了思想。我有一雙會打字的手,會製造奇跡。我有兩條不斷行走的腿,這個世界用走的方式有時候會更容易靠近。我有一雙明亮而充滿好奇的眼睛,一切都在那兒。

下雨了,我坐在酒吧裏,靠著窗。廣播裏播放著Tears in Heaven,熟悉的和弦聲。窗外對麵是巴塞羅那北站,不斷有遊客出沒,有雨傘的,悠閑地行走著;沒有傘的,快速奔跑著。那陪你一起走過巴黎橋、走過阿姆斯特丹的人,這一刻,跟你一起在雨中奔跑,或者在一個屋簷下躲雨,你就是幸福的。

一個日本男人拿著相機,拍著對麵過馬路的兩個西班牙女人。他的鏡頭裏麵想講什麼故事呢?

出去走走吧!

“我坐在街道口,飄起了小雨,打字把思緒記錄下來。”當時不知道為什麼寫出這樣一段話,可能希望有些唯美的事情發生。但是,這裏是巴塞羅那,生活化得很,你不能期待“蒂凡尼的早餐”,隻有油膩膩卻甜到心頭的西班牙油條。

這時候,有個男人,推著一輛超市裏的車子停在我一邊。

他很艱難地把小車往上拐,靠在一棵大樹上。他身邊總有音樂,原來在裝著一堆東西的車上,有個收音機不斷播放著流行音樂,但是看著他,難以想象!那應該有的畫麵,是性感的女郎,或看似多情的男人,與眼前這個穿著破舊黑色大衣、褪色牛仔褲還有一雙發黑的球鞋的男人無關。

他戴著黑色帽子,看不清臉,但是身上彌漫著一股灰塵的氣味。

恰巧鼻炎發作,我對氣味萬分敏感,不禁打了一個噴嚏,他看了看我,說了一聲“你好”後坐下。

那個車籃子是完全滿的,最下麵壓著的,是一隻橘紅色的箱子,但已經發黑。箱子很滿,上麵堆了一隻紙箱,紙箱也是滿的,鼓鼓的。盡管紙箱上標的是一個電器,但是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一個擁有電器的人,甚至可能這台破舊的銀色收音機就是他唯一的電器。另外一端,又有一隻可以拖拉的箱子,被很巧妙地豎放著,空間利用得很足,一個角落裏還有一根沒有把的拖把。足以見得,他的所有家當都在這裏了。他的一雙看起來厚重的冬天的鞋子用鞋帶係在一起,掛在了手推車的杆子上麵。

男人和我,一起看著那堆東西。我想,這個人和我一樣,到處搬家,一堆東西,就是沒有家具,但還是很艱辛。他想的是什麼,我無從知道。這個人,我不知道他的過去,更不知道他的未來。下一秒,我離開後,我們就不再相關。

他又歎了一口氣,聽到廣播裏麵的迪斯科音樂橫吵了起來,他扭動身體,然後脫下了黑色外套,從裏麵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錫紙包裝的三明治,三明治裏麵隻有一塊火腿肉,還不是西班牙火腿,就隻是平平凡凡的肉色火腿。他把三明治放在膝蓋上,再從大衣口袋裏掏著掏著,就掏出了一罐埃斯特裏亞——西班牙的啤酒,但是巴塞羅那的特產。他迫不及待地拉開了拉環,咕咚咕咚喝下去。就算現在是冬天,他仍然很爽快地灌了下去。

隨後,他打開了錫紙,啃起了三明治。熱的東西總是比較貴。去超市或者小店裏麵,所有的午餐,隻要便宜的,都是冰凍的,即使吃飽了,還有一種不滿足的感覺。

男人聽著音樂,人們一個個走過去。好事、無聊、退休了的西班牙老頭經過男人的旁邊,就會停下來端詳那一車子壯觀的東西,被發現了,就不好意思地走開。人們都會朝我們看一眼,好似覺得,這個中國女孩背著書包,和這個同樣一身黑色的流浪漢是朋友。

男人打了一個飽嗝。天上的雨小了,原來是一陣飄雨的雲。葉子被風吹落,一點淒涼都沒有,甚至是美麗的。我穿起大衣,捧著電腦,繼續趕路。一旁的小學校,有哨子聲,有孩子們集合的吵鬧聲音。

如果可以,就讓我一直流浪下去。讓我去體驗這個世界上那些微小的幸福。我不去打擾,不去參與,隻是在一旁安靜地看著,細細品味著。因為,我們說到底都是路過一段人生,路過這個世界,誰都不可能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