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的山峰不斷向上攀升。我們在山穀裏一路向前,眼前越來越開闊。剛才我們滑行下來的那道斜坡不過是一係列高聳入雲的大山的一部分。離海越近,山就越高大,它們仿佛身披五彩的鬥篷,綠色、紫紅色、淡紫色、金色和靛青色不斷變換。從山穀裏看不見它們朝海的一麵。最遠的也是最高的那座山的頂峰盤旋著幾片淡淡的白雲,時不時還被太陽鍍上一絲金色。那個最高點就是我們的目的地。據我推測,我們離那兒還有大約三十五英裏,可汽油已經快沒了。我感到一股渴望之情油然而生。蘭登也盯著同一個方向。
“它還在那兒。”我說。
“我都快忘了……”蘭登答道。
換擋的時候,我發現褲子竟發出淡淡的光彩,越接近腳踝處變得越窄,褲子的翻邊也消失了。接著,我的眼光被襯衣吸引住了。
它現在更像件外套,黑色的麵料上,帶著銀色鑲邊;腰帶也變寬了很多。
湊近一看,我發現外側的褲縫上還有道銀線。
“我發現我已經打扮停當了。”我想看看蘭登聽了這話會有什麼反應。
蘭登咯咯地笑了,我這才看見他的褲子不知何時變成了棕色,上頭還有紅色鑲條,襯衣也成了橙色和棕色。一頂帶黃邊的棕色帽子放在座椅上。
“我正想你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呢。”他說,“感覺如何?”
“很不錯。”我告訴他,“順便告訴你,我們快沒油了。”
“太晚了,已經沒什麼辦法好想了。”他說,“我們已經進入了實界,在這兒擺弄影子費勁得要命,而且肯定會被發覺。恐怕待會兒隻好步行了。”
剩下的汽油堅持了兩英裏半,我把車滑到路邊停下。地上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太陽開始揮手告別了。
我伸手去拿放在後座上的鞋,它們已經變成了黑色的靴子。我一摸,聽到後座上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哢噠作響。
是一把帶劍鞘的銀劍,重量剛剛好,劍鞘掛在腰帶上非常合適。還有我的黑色鬥篷,連領口邊銀製的玫瑰形扣子也沒少。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永遠失去它們了?”蘭登問。
“差不多。”
我們下車開始步行。夜晚的空氣非常涼爽,有種生機勃勃的味道。東邊的天空中已經出現了幾點繁星,太陽則正準備上床睡覺。
我們一路跋涉,過了一會兒,蘭登說:“我覺得不對勁兒。”
“什麼意思?”
“這一路走得太容易了,”他說,“我可不喜歡這樣。在阿爾丁森林之前,我們根本沒碰上什麼麻煩。沒錯,在阿爾丁,朱利安想收拾咱們。但我覺得……我們輕而易舉地走了這麼遠,我簡直懷疑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我也這麼想過。”我撒了個謊,“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麼?”
“我有點兒擔心,”他說,“沒準咱們正一步步朝人家設好的陷阱裏鑽呢。”
我們沉默了幾分鍾。
然後我問:“是埋伏嗎?樹林太安靜了。”
“我不知道。”
我們又走了兩英裏,太陽已經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以下。夜空一片漆黑,上邊布滿了明亮的星星。
“我們這種身份的人真不該這麼步行。”蘭登說。
“沒錯。”
“可我又不敢把我們的馬喚來。”
“我也是。”
“你怎麼評估現在的情況?”蘭登問。
“死亡與毀滅,”我說,“我感到它們正在逼近。”
“你覺得我們該離開大路嗎?”
“我也這麼想來著。”我又撒了個謊,“依我看,往旁邊走一點兒不會有什麼害處。”
於是我們離開了大路。
我們在大樹間穿行,走過岩石和灌木投下的陰影。銀色的大月亮慢慢升起,照亮了夜空。
“我有種感覺,我們不會成功。”蘭登告訴我。
“我們有什麼理由相信這種感覺呢?”我問。
“理由很多。”
“比如?”
“我們走得太遠太快,”他回答道,“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樣。現在我們已經進入實界,來不及回頭了——沒法利用影子,隻能靠自己手中的兵刃。”他身上也別著刀,一把泛著金屬光澤的短刀,“我覺得也許是艾裏克把咱們引到這兒來的。現在我們毫無辦法。但願是我想錯了,真希望從這兒開始,每前進一步都會遇到重重阻礙。”
我們又走了一英裏,然後停下來抽根煙,還用手遮住煙頭發出的火光。
“美好的夜晚。”我對著蘭登和清涼的晚風說。
“嗯……那是什麼?”
我們身後不遠處的灌木叢裏發出微弱的沙沙聲。
“也許是什麼動物。”
他拔刀在手。我們靜靜地等了幾分鍾,但再沒聽到任何聲音。於是他收刀入鞘,我們又上路了。
身後再沒有傳來什麼聲音。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前麵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