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言微微向後一傾,雙手同時上揚一錯.隻聽見清脆的關節移位聲響,胡掌櫃的手臂已軟軟地掛在了他的身上,而韓言的手指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脖子.你很難想象一個少年竟然可以擁有如此精準的力度,縱然是大昭寺裏經年累修的苦行僧者,也未必能夠勝出他太多.
"何必徒勞?"韓言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大口喘著粗氣的男人。緩緩說道"你撥了這麼多年的算盤,怎麼還能幹得了這拿刀的活?"
密集的汗珠不斷地出現在胡掌櫃的額頭,麵色蒼白地駭人.整個人好像剛剛從水裏撈上來一樣.隻是他卻好像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勢和處境.反而嘿嘿地笑"反正也是死了,不幹豈不是可惜。隻是沒想到你這麼小的年紀,居然還去過大昭寺和那幫禿驢學武。死在你手上也倒不冤.不過你也不用得意,白公破城必在這幾日,我且去泉台溫一壺黃酒,恭候你的大駕."
他心知必死,此刻哪裏還有圓滑小心的商人樣子.盡顯慷慨激昂的燕趙豪俠風範.
麵對如此大言不慚的詛咒,早有那些急於和他撇清關係的人出言責罵.一副人格尊嚴受到極大侮辱的義憤模樣,像是片刻都無法容忍這人對於他們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的言語侮辱。要不是顧及到韓言的在場,怕是早已衝了上去。
牆倒眾人推,自古而來的道理。
"我守在這裏,就是要帶著這整整一座城池的人,碾碎你們最強的軍隊.韓言認真地說道"明天以後,整個天下都會為了這座城池的勇敢而震驚.淮泗,再不允許北唐踏前半步.”
“什麼?”胡掌櫃先是一愣,隨即放肆地大笑起來,像是聽見了這個世上最愚不可及的笑話,冷聲道:"韓言你是個厲害的,這麼少的人就敢守在壽春,我佩服你!可是……"胡老板不屑地用餘光瞄了一眼那些惶惶不安,義憤填膺的城中富貴.輕蔑地笑道"可是你要憑這些各顧身家的庸碌之輩來抵擋我北唐兵鋒,簡直是自取滅亡.你何必裝聾做啞,城裏麵但凡有點門路的都已經迫不及待地和城外搭好了線.縱然孫吳從古墓裏爬起來,也無法守住這麼一座沒有骨氣的城."
"我在舒城起兵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的信賴.在鎖河山決戰曾布的時候同樣不被別人信賴."韓言淡淡地笑道"可是我們已經用曾布的人頭,讓淮西再一次插回了東吳的旗幟.信賴是自己給予自己.要靠別人給予才有信心的是懦夫."
"循禮公絕不是曾布所可以相提並論的.胡掌櫃看著眼前慷慨激昂的熱血少年,平靜地說"東吳,注定成為北唐一統天下的祭品."
"那你最好在黃泉路上全神貫注."韓言緩緩地抽出了短劍.目光堅定"因為我,連同這一座城池的人.都會全力以赴."
妖豔的鮮血像是決堤的水洶湧地在韓言的身上肆虐.眼眶裏盛著滿滿的粘稠液體.一寸寸地在青石的城牆上蔓延開來.專注的目光終究停留在了那些豪門家主的身上.韓言輕輕地笑“諸公,可願隨我一戰?"
這是最後的邀請,也是最後的壓注.他可以忽略此刻以前所有的卑鄙和軟弱,卻不可以允許再有一絲絲現在的膽怯.無論這些富貴如何選擇,這都將會成為開啟一個時代的邀請.因為這是一場,注定要載入史冊的戰役.
在這場關乎家族生死的選擇中.富貴們的雙手終是握緊了鼓槌重重地擂響了戰鼓.有來自於胸膛心底的聲音在城頭縈繞"大丈夫,何惜一死."
唐軍陣中的白憲臉色鐵青.城樓上發生的一切雖看不得十分清楚.可那些錚錚言辭在韓言的內功下卻讓城下的所有唐軍聽得明明白白.原本就已是勉強支撐的士氣在這一刻喪失殆盡,他也失去了在今天扣開城門的最大可能.
你最好全神貫注!因為,我會全力以赴。
中軍傳來清脆的鳴嘀聲,城樓下的唐軍勁卒潮水般地向後退去.他們聽得見那座城池裏的歡呼.在以往的那些日子裏,他們也常常聽見城內歡呼雀躍的聲音.隻是那時候,更多地是能為多活一天而開心.而今天,卻是完完全全因為勝利而高呼.他們有些不甘,他們有些憤怒.但是最後?他們,隻能無可奈何地向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