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幹淨的湖麵下湧動不為人知的陰霾,即使是晴空萬裏,陽光地讓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溫暖的天氣裏,也總有著一些經年不能讓人觸碰的陰寒角落,在散著寒氣那些流毒無窮的謀劃。在這些不會平靜的日子裏一路磨挲,看不到該有的盡頭。
這是亂世,亂世?自古都是幹戈不休、謀斷天下。
毛竹別院,如水夜色將青竹黑瓦,白牆小院都染上了三分寂靜,茶香嫋嫋,,清越幽長的聲音在極遠處靜靜敲響,
"東吳富貴繁華,一切應有盡有,洞庭碧螺春天下一絕,不過信陽的毛峰在這個時侯,確實值得一品。"白憲淺笑吟吟,仿佛同相交好友於月光下品茗論道一般悠然自得。那些讓人煩心的世俗故事,像是在這一刻都化作煙雲散去。
"先生客氣了。"對麵的男子神色冷淡,語氣裏帶著幾乎可以算作傷害的淩厲,沒有一絲一毫的友善,冷冷道:"在下今日不過是來向先生確定一個消息。今日之後?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敵,陌路相逢也不過是個殺字。”
白憲全然沒有在乎對方的刻薄無禮,輕輕地品了一口杯中的香茗,一派清雋出塵的名士風範。淡淡說道:"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帶著輕輕感慨,對著身前男子緩緩說道:"有一些風景若是無力支持,便會頹敗,曾經多少流光溢采,滿目琳琅。到如今隻剩下雜草叢生,遍地瘡疫,實在是可惜。“
對麵男人的身子輕輕地一顫,月光照耀下,藏在暗處的麵目逐漸浮現。這是一個偉岸高曠的男子,烏黑鬢間夾雜著一兩縷銀白。極端正的相貌,隻是眉間怎麼也化不開的淩厲破壞了原本的平和寧靜,讓人望而卻步。
"這些日子以來風動雲變,韓言強勢崛起淮西,方大人認為如今的方家還能如往昔一般權柄在手,一呼百諾嗎?“
從韓言清除了北唐在淮西的勢力,據守安慶以後。李濼褪去了曾經的所有和善寬厚,對世家亮起了磨礪許久的利劍,在朝堂上公布了方家所謂的"十大罪"毫無顧及地打壓方家一係官員,方信被打入天牢,不等方恒聯係其他幾大世家作出反應原本忠於方家的一批中下層官員紛紛倒戈,就像是一戶富貴人家在暴風雨夜裏被吹碎了窗門,原本寄望它能替自己遮 風擋雨的那些人不會再留在這個地方,當船要沉的時候,老鼠總是要拔腿跑掉的。
失去了大量班底力量的方家在同李濼的爭鬥中落在了絕對的下風。除方恒被降級留任工部尚書外,其他方家一係的核心人物全部遭到貶謫,再無一人留在權力中心,風光無限了數百年的豪門方家就此"沒落"
方恒在那一刻有痛徹心扉的悔恨,當初李濼繼位的時候,他沒有太大的在意,隻認為那是個有些才華又有些運氣的皇室子弟罷了,縱然他多了些許謀略,些許精明,但這並不能改變世家與皇室之間長久以來的格局,或許他在位的時候會有一些政事清明,民間聲譽,有一些氣吞萬裏如虎的金戈鐵馬,有一些史官妙筆之下的豐功偉績.但也僅僅隻能是這樣而已,就像一粒石子投入了緩緩流淌的溪流一樣,會有水花的濺起, 但是這條河流卻不可能因為它而改變流淌的方向。
數百年間,東吳不是沒有出過這樣優秀而富有夢想的帝王,隻是最終都不過一聲長歎而已。大勢之下,又有幾人可以力挽狂瀾,獨木支起將傾廣廈?
當數月前李濼提出要北伐壽春的時候,方恒更加確定了這樣的想法,這是一個太渴望成功的君王。
東吳曆代不知投注了多少精力在那一片總是收獲著痛苦的土地,十年前的壽春慘敗依稀還在眼前,東吳雖然早已恢複了實力,但還沒有把握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曾布經營兩淮多年,據守各處險要,是天下少有的名將。
雖然有一些暗波洶湧,但遠遠還不到推翻北唐在兩淮霸業的地步。朝中部堂心中各有打算,區區十數人之間尚且不能統一思想,徨論其他?而軍中統軍大將之中,陸雲久病在床,吳慶之鎮守武昌重地,李德生牧守廣南威震滿意,皆是不可輕離。其餘蘇子廉、史浩之輩,不過碌碌。在如此將帥乏人的情況下,這一次的北伐的前景哪怕是瞎子都能看地出來危險。
北伐統帥的位置最終落在了自己弟弟的身上,方恒並沒有做出阻攔,不是因為他對收複故土有多大的渴望,隻是在不在觸碰絕對利益的情況下,沒有必要撕破難得的平和,更何況還有李濼那些源源不斷的給養。
雖然李濼往方信軍中派了一批隨軍參讚,但並不會讓自己那個浸淫鬥爭之道多年的弟弟感覺到有太大的麻煩,安慶方麵會有聲勢浩大的誓師出征,而後在邊緣地區打上漂亮的幾仗,賺些許聲隆名譽,最後雄兵列於壽春城下."費盡心力"攻打。
數日之後,因為對方強援趕到而不得不退。這樣的一場戰役,任是誰都無法挑出一點錯處。如此一來,方家既堵了東吳千萬百姓的悠悠之口,也得了李濼一批可觀的軍需物品,更保存了方家賴以生存的精銳實力。就像數百年來無數世家豪門所做過的那樣一舉多得。
在這方麵,世家一直是專家級別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