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縣主……”阿七輕嗬一聲,“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拔刀,從今天起,你沒有支使我做事的資格。”
“你,什麼意思……”蕭雲琪想後退到安全的距離,可她不敢亂動,生怕稍稍一動就被劃破了寶貴的臉。
阿七歪頭思考了一下,反問她:“跟在你身邊好幾年了,你知道我為什麼叫阿七嗎?”
蕭雲琪不知道,他也並不覺得她會知道,高傲的縣主怎麼會管一個小小暗衛的名字由來?
他陳述道:“我從小無父無母,被好心人撿回去養活大,後來我從師父那裏學藝歸來,冰凍三尺,他獨自一個人,病死在漏風的草屋裏。我那時候窮得叮當響,連買棺材給他下葬的銀子都沒有,就在那時我遇到了你母親。”
蕭雲琪趁他發怔的時候悄悄往後挪了一小截,這個軟弱的表現讓阿七眼底飛快地劃過鄙夷。愚蠢無能、色厲內荏,這是他對眼前的舊主最精準的定義。
“她給了我一口棺材,買了我七年光陰,所以我叫阿七。”他涼涼地打量著眼前蒼白著臉的少女,伸出骨節分明的左手,刀光一閃,血花濺射。
“啊!”蕭雲琪抱頭驚叫。
阿七愈發鄙夷,忍著斷指的疼痛說:“如今距離七年還差一月,以此指明誌。七年之諾,還一棺之恩,從此再不欠你們母女。”
說罷,轉身離去。
門口端著一杯蜂蜜水的丫鬟驚得牙齒打顫,阿七首次光明正大地在她麵前走過,留下一串斷斷續續的血珠子。她瞥了一眼就覺得心驚肉跳,縣主的驚叫聲還回蕩在她腦海裏,不行,現在進去恐怕就活不了命了!
這丫鬟再發急智,她想起老家曾有個親戚,有見血就暈的毛病,於是琢磨著親戚發病時的樣子,口中驚呼一句:“啊,血!”
托盤落地,瓷杯碎成一地白花,她兩眼一翻軟軟地倒了下去。
庭院暗處隱約有人低笑了一聲,不見身影,倘若恰好有人路過聽見這聲音,怕是要以為這裏有鬼魅作祟。
夜。
明月高懸,阿七從自己的小房間裏走出來,白天自殘的斷指被白布包好,寬闊的肩膀上掛了個不大的包裹,用的是他來時的破布包,裏麵是他這幾年攢下的工錢。
他熟練地避過府中巡邏的守夜人,頭一次不是以暗衛的身份蹲在屋頂,感覺就連頭頂的月亮都陌生了起來。
“誰?”他警覺地問。
一隻柔若無骨的纖手如蛇般纏繞上他的脖頸,豔紅的指甲在他粗糙肌膚上劃過,帶起一串雞皮疙瘩。
阿七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冰冷的觸感,真如一條滑膩的蛇在他身上遊動。
黑暗中,他敏銳的鼻子嗅到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
女人柔媚地趴在他耳邊,熱氣熏騰,“嗬……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性情剛烈的暗衛……”
阿七沒吭聲,右手已然握緊了刀柄,他心亂如麻,竟連決然出刀的勇氣都沒有,能夠悄無聲息靠近到他身邊一米才被發現,這個女人的武功恐怕早已超過他的師父……跑,或者,死?
他悲哀地發現自己全身氣機已經被鎖定,跑也是死。
女人轉到他的正麵,他才看清,忍不住心神一惑,他活了二十多個年頭,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
她是個妖精,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妖精!阿七忍不住想,這女人一定是習慣了活在黑暗裏,否則以她這樣妖魅般的美貌,一定能輕易俘虜天下大多數男人。
女人白皙如玉石的赤足大半懸空,可愛的腳趾點在他的靴頭,纖細柔美的嬌軀攀在他身上,弱柳扶風的姿態,狂傲霸氣的氣勢,這樣兩個不相幹的形容詞融合在她的身上,竟然一點也不衝突。
她看清了他年輕卻不算出色的臉,失落地歎了口氣,離開了他僵直的身軀,問道:“蕭佑安住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