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婦人慘然點了點頭,“我姓桑,人都叫我桑五娘。我和丁嫂一樣。唉……”
“那麼多孩子被擄走,一點蹤跡都沒找見?”“沒。昨天我才得到一個信兒,有個杭州姓盛的船工,媳婦姓明,這兩口兒似乎和孩子們被擄有牽扯,我才趕來和丁嫂商議,誰知道……”“姓盛?”梁興一驚。
“這位兄弟,你知道這人?”“我……”梁興剛要講,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叫嚷。“呦嘍嘍!這是咋了?”是個老婦人,梁興這一陣住在黃家,時常聽到這聲氣在巷子裏罵人,知道是對麵那個羊婆。接著,羊婆就走了進來,瘦瘦高高的,柴棍一般。她先用一雙凹眼兒瞅了瞅兩人,隨即顛著腳跑到床邊,一眼看到床上昏沉的丁豆娘,忙連聲喚起來:“丁嫂,丁嫂?造孽啊,便是隻鳥,雄的還知道護雌,一個男兒漢家,遇點事就受不得,老婆也不顧了,自己圖快當尋短見……”
桑五娘忙勸止:“婆婆,丁嫂昏過去了,你讓她安靜歇一歇。”“哦,哦!我瞧著氣恨心疼,就收不住這老扁嘴了。可你們說說,這天底下的男人怎麼個個都這麼孬軟?”梁興心裏急著要問桑五娘,受不得這羊婆叨噪。正在這時,黃鸝兒提了一壺水走了進來。梁興忙說:“鸝兒,你在這裏看著丁嫂,我和這位大嫂去隔壁說些要緊事。”
黃鸝兒忙點了點頭,梁興便請桑五娘一起離開了那間臥房,羊婆在一旁一直瞅著他們。
走到隔壁進了黃家,梁興引著桑五娘走進堂屋,指著牆角的屍首說:“桑大嫂,這個就是那姓盛的船工。”
“他死了?”桑五娘猛然瞧見那屍首,嚇了一跳,“那他媳婦呢?”“他媳婦?”“他媳婦叫明慧娘,明明自己沒有子女,卻裝作孩子也被擄走,混進我們堆裏。”
“桑大嫂,你能否把這件事詳詳細細給我講一遍?”“這位兄弟是?”
“我姓梁,叫梁興。”“你莫非是‘鬥絕’梁教頭?我丈夫在時,常說起你。”“慚愧。”
“梁教頭,你問這事做什麼?”“我也遇到些大麻煩,偏巧也和這姓盛的有關。”“原來這樣啊。梁教頭想讓我從哪裏講起?”“大嫂知道的最好都講給我聽聽,越細越好。”“成!”
桑五娘把自己孩子被擄,眾婦人聚集起來一起尋找,救了遊大奇,以及剛才回來的路上,丁豆娘所講的郭深、莊夫人夫妻的慘事,還有一個叫焦智的人,都細細碎碎講給了梁興。
梁興聽後震驚莫名,他要拚的那個碎瓷瓶,猛然間又添了幾塊碎片。而其間的險詐殘忍,更讓他心裏一陣陣發悸生怒,牙齒不由自主嗑響。
“梁教頭,你這是怎麼了?”桑五娘驚詫道。連坐在一邊旁聽的黃百舌和施有良都一起驚望向他。
梁興忙回過神,勉強笑了笑:“多謝桑大嫂。我不敢斷言能不能幫你們找回孩子,不過,你說的這些極有用處。在下還有兩件事要勞煩桑大嫂。”
“有什麼事,梁教頭盡管說。我如今啥都沒有了,隻有一顆做娘的心,和一副累不死的身板。”
“桑大嫂能否進城去打問兩件事,一件是去雲夫人那裏問一問,丟了孩子的三百多家人,都是做什麼的,不必一家一家數,隻要知道各類人戶分別占了多少就成;另一件是那個賣鳥雀的魯氏,她的孩子被食兒魔送了回去。大嫂幫我問問她的孩子原先有沒有什麼病症。尤其是這後一件,孩子們能不能找回來,就看它了。”
“好!我馬上進城去問!”桑五娘嘴唇和手都有些抖,急忙站起身便往外快步走去。
“梁兄弟,這裏頭究竟有些啥機竅,我聽了半天,為何半點都沒聽出來?”黃百舌納悶道。
“我也同樣。”施有良也滿眼疑惑。“黃伯、施大哥再稍等一等,謎底很快便能揭開。我得先去列個單子。”梁興端著黃鸝兒上午研好的墨,拿了紙筆,快步走進自己屋裏。坐到床邊小桌前,鋪開紙,靜心思慮了一陣,才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一個單子。寫完後,仔細看了兩遍,又提筆補上了兩條遺漏。
他仍不放心,又仔細看起來,正看著,黃百舌在門邊喚道:“梁兄弟,左軍巡使派人來了。”
梁興忙將那張紙折好,拿著走了出去。見一個胖胖的男子站在牆角,正瞅著地上的屍體,是顧震的親隨萬福。
萬福聽到聲音,忙扭頭望過來:“梁教頭?你上午給顧大人信裏寫的可是真的?”
“嗯。而且下午又意外得了些信息,事情比原先更加嚴重。”
“顧大人一整天被幾樁大案子纏住,根本抽不出身,就讓我先過來說一聲。”
“不知道顧大哥明天能否得空?我這邊的事情也緩不得。”“顧大人說了,明天無論如何也得趕過來。”“那就再好不過。我這裏列了張單子,能否請萬主管明天上午,將這單子上的人全都召集到雙楊倉?”“雙楊倉?去那裏做什麼?”“這些謎底都得在那裏揭開。”
“好。梁教頭還有什麼要我做的?”萬福接過了那張單子。“明天最好多帶些人手。”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