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自厭、厭人(2 / 3)

“蝴蝶?”她又盯了石守威一眼,像是望著寒冬天最後一塊燒燼的火炭,心裏荒茫茫的,反倒幹淨了。她澀笑了一下,低下頭轉身就走,最後一點自持也迎風而散,淚水隨之漫溢而出。

石守威驚在原地。他驚的不止是猛然見到鄧紫玉,更為這地轉天翻般的經曆。才兩三天,他所遭遇的遠比二三十年猛烈。簡直像剛掉進蜜池,蜜池忽然變作冰窖,才從冰窖爬出來,身上卻燃起了火,火才撲滅,忽然又下起了大雨,接著又一陣冰雹。

昨晚,他正在為鄧紫玉煎熬,那店主娘子石氏忽然來敲門,他經不住那軟媚懇求,便開了門。誰知道,石氏竟走到床邊伸手摸他的額頭。他嚇得定定縮在被窩裏,沒敢動。石氏柔暖的手指卻沿著他的額頭,輕輕柔柔滑到臉上,觸了觸他的濃眉,又從鼻梁上輕拂而下,指尖停在他的嘴唇上,來回輕抹。他雖也在行院裏會過些妓女,但那都是應付差事一般,哪裏有什麼興味?這時,嘴唇被石氏那細柔指尖撩來撩去,酥癢難耐,又舒服無比,頭腦裏滿是雲朵在飄。他頓時渾身熱脹,不由得大聲咽了口唾沫,寂靜中聽著極響。他頓時漲紅了臉,黑暗中卻聽見石氏嬌柔柔地笑了一下,而後湊近他耳邊,軟媚媚地輕聲說:“莫急,夜長著呢,花要細細聞,酒要慢慢品。”接著,那細柔的手指竟輕撩開他的衣襟,探向他的胸脯……之後,他已全然忘了自己,也忘了周遭一切。隻覺得身輕如羽,飛升雲端,在天際飄浮。又似沉於熱海,隨旋渦暈轉。等醒過來,喘息不已時,直以為自己做了一場淫夢。然而,石氏軟綿綿的赤身伏在他身側,柔暖手指仍在他身上輕撩輕撫。哪怕這樣,他仍不敢相信,也不敢動。身子已經虛乏,躺了片刻,昏昏睡去了。

清早,他被院外的聲音吵醒,睜開眼,卻見一個婦人躺在他身邊,用肥白的手臂支著圓胖的臉,微眯著一雙媚眼,正瞅著他笑,驚得他身子一跳。隨即才認出和記起,是那個店主娘子。再想到昨夜的事,他立刻窘得滿臉紅漲。

“呦,石兄弟這麼豪猛的漢子,竟會害臊呢?”婦人抿著小嘴笑起來。石守威越發臊得沒地兒鑽,更不敢抬眼瞧那婦人。“你姓石,奴家也姓石,這可真是三生石上定好的姻緣呢。往後咱們就姐弟相稱。你是奴家親親的弟弟,奴家是你香香的姐姐。”婦人說著伸出白膩的胖手指,在石守威鼻頭輕輕一劃。

石守威心裏慌怕,卻不敢躲。偷偷瞅了一眼婦人,見她眉眼雖有些韻致,眼角嘴角卻已生出細紋,加之做出一副年輕女孩兒的嬌態,像是白饅頭冒充小蜜糕,極刺眼。他慌忙又躲開眼睛,心裏翻醬倒豉、潑醋滾辣,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自己為了打探消息,想設法勾搭這婦人;為了勾搭她,才去找鄧紫玉學風流術;風流術沒學成,反倒中了鄧紫玉的風流蠱;風流蠱的甜沒嚐到,卻嚐夠了風流苦;正在難熬,這婦人卻忽然鑽到他床上,來替他解風流毒。

這一鍋猛湯,都燉了些什麼長筋短骨、腰花肺片?石守威傻在那裏,覺著自己簡直如同一個木傀儡,不知被誰用繩兒牽著,顛來倒去,不知翻騰了多少個筋鬥。

“弟弟,你在琢磨啥要緊大事呢?”婦人將胖臉湊近了些,軟媚媚地問。石守威又一驚,猛然發覺一件事,自己頭回來這崔家客棧,借了梁興的姓,謊稱自己姓梁。後來脫了軍服,冒充膠州販驢毛的客商,並沒有說姓名。這婦人怎麼知道自己姓石?他忙望向婦人,婦人仍半眯著媚眼,醉迷迷地瞅著他。

“你從哪裏知道我姓石?”他忙問。“奴家雖然成天困在這臭店裏,可親弟弟的事,哪能不清楚?奴家不但知道你姓石,還知道你是龍標班的旗頭,禁軍十刀裏頭排第三的大英豪。去年金明池爭標,奴家就一眼瞅中了你,可這麼大汴京城,你在西,奴家在東,隻能白白害奴家苦想了兩個春秋,如今才算能真真細細地瞧瞧親弟弟……”

“哦……你……”石守威越發吃驚,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有呢,奴家從心底裏替親弟弟抱不平……”婦人伸出胖手指,輕撫著石守威的光臂膀。

石守威不好躲開,低著眼問:“什麼?”“金明池爭標,你在底下撐著,那個梁興踩著你的肩膀,才搶到銀碗。力氣全是你出,風光卻全讓他一個人占盡。這麼一個借枝拍翅膀、踩人得便宜的小人,你竟把他當朋友。奴家瞧著,心裏不知有多疼。”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石守威頓時坐起身。“你我姐弟一條心,你來這裏的意思,恰好便是奴家的意思。”“你還知道些什麼?”石守威怕起來,身子不由得往牆邊靠了靠。“弟弟莫急,衣裳要一件一件脫,好景要一步一步賞。咱們先對付了那個小人梁興,再慢慢說後話。不過呢,有句話倒是先說出來的好,隻要弟弟你心裏有我這個姐姐,咱們姐弟同坐一條船,這往後,山高水長、攀高得貴,全在姐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