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看錯?”譚老秋又向屍體慌望了一眼:“絕不會錯。”
蔣衝又回到了汴京。再次望見汴河虹橋,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今早,他換上小和尚找來的一身舊僧衣,趁老和尚在念早課,偷偷離開了小寺,趕回了汴京。快到時,他不放心,又抓了些塵土抹在頭臉脖頸上,心想,自己現在這副髒和尚樣兒,就算是爹娘見到,一時間恐怕也認不出來。
不過,轉過彎,走到汴河北街,他仍有些緊張。一眼看見譚家茶肆門前站著個人,正是店主譚老秋。他越發心虛起來,忙給自己鼓氣,正好試一試,譚老秋若能認出我,那些惡人自然也能,我就得趕緊逃開,再另想辦法;他若認不出來,那就什麼人都不必擔心了。
於是,他壯起膽子走了過去,譚老秋手裏抓著件袍子,正在撣灰,見蔣衝走近,扭頭望了過來。蔣衝極力裝作沒事,微低著頭,迎著刺一樣,硬走了過去。譚老秋隻望了他一眼,便低頭繼續撣他的灰。
蔣衝卻不敢鬆氣,走過譚家茶肆後,便是葉家小食店,那個店主葉大郎也坐在店首,正朝外張望著。蔣衝微低著頭,慢慢走了過去,眼角餘光能覺到葉大郎在看著自己,不過應該也沒認出。
經過這兩家店,拐到虹橋,他才長呼一大口氣:成了,什麼人都不必怕了。他不知道要在這京城逗留多久,得先找個住處。客店是不敢住,他身上總共隻剩了三貫錢,得盡力省著用,否則連家都回不去了。他在路上已經想好,清明那天閑逛時,看到護龍橋那邊有座小寺,先試著去借住,哪怕交錢也要少得多。
於是,他過了虹橋,找見了那座寺,抬頭看門額上寺名,“爛”字認得,“柯”字隻認得一半,他心裏有些納悶,爛木頭寺?怎麼會有這種寺名?寺門開著,裏麵十分安靜,他小心走了進去。一株大梅樹,一座小佛堂,小院左角一間房裏響起一陣咚咚聲,他循聲過去,走到門邊,探頭朝裏望去,是間廚房,一個年輕和尚正在砧板邊切一把醃菜,年紀比他要小一些。他輕聲喚道:“師兄,這位師兄——”
連喚了幾聲,那小和尚才聽見,忙放下手裏的菜刀,走過來,雙手合十,微笑著說:“隻顧手底砧聲急,不聞門外遠客至。”
蔣衝一愣,這小和尚怎麼這麼說話?但他沒敢流露,賠起笑臉,盡力模仿僧人說話:“小僧法號滄衝,是從滄州來,四處遊方拜佛。不知道能不能在師兄這裏寄住兩天?”
“四方皆佛土,我門即汝門。小僧法號弈心,自然樂意之至。不過,得去問問師父,請師兄隨我來。”
小和尚引著蔣衝繞過佛堂,來到東邊幾間僧舍,走進最裏一間禪房。一個老和尚坐在窗邊,麵前竹幾上擺著一張棋盤,老和尚一手拈著棋子,一手拿著卷書,似乎是棋譜,正在參研。
“閑庭燕泥落,靜院有客來。師父,這位滄衝師兄從滄州行腳至此,想在我們寺裏寄住兩天。”
老和尚回過頭,上下掃視蔣衝:“有度牒嗎?”“有,不過——”蔣衝忙說出想好的謊,“途中遇到兩個劫道的盜匪,將小僧的度牒背囊都搶走了。”“哦?”老和尚有些起疑。
“小僧一路化緣到這裏,別處寺院都不肯收留,還請師父發發慈悲,容我寄住幾天,拜過京城幾座大寺,就離開,柴米錢都由小僧自己出。”
老和尚猶疑了片刻,總算點了頭:“弈心,你去安排吧。”
快傍晚了,王哈兒才找見手下那兩個兵卒。兩人竟在香染街口聽彭嘴兒說書,王哈兒上去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腳。“你們兩個清閑,害我走遍了半個城找你們!”“我們也在尋承局您呢。四處找不見,才回到這街口等您。”黃三忙道。“再油嘴,讓你吃兩鞋底!”王哈兒帶著兩人走到城牆根下,“查出什麼了?”
“我們倆分頭去查問的。我把解庫店主和夥計兩人的親朋故舊全都摸了個遍,和曹廚子根本沒有一毫半毛的幹連——曹廚子那邊,是吳七去的,也沒找見啥絲繭兒。”
“浪了一整天,就得兩個字——沒有?”“有!有!您別忙著發火,他們之間雖然沒啥掛扯,不過他們和另一個人都有極深的幹連。”“什麼人?”
“軍巡鋪的雷炮。雷炮的爹放了許多錢在解庫裏,前些時候不是忽然化成了灰?剛剛人們又傳說雷炮也死了。曹廚子又是雷炮的親妹夫。這不是天大的幹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