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立威、求娶(3 / 3)

梁興忙警醒自己,兵處危境,先定其心。這時越發不能亂了神、散了氣。他定了定心神,讓嚴老兒重新換了碗茶,又細想了一陣,忽而想到一條:

事情是由蔣淨而起,那些人如此耗力費神、設局殺他,這個蔣淨恐怕不單是殺死我義兄的凶手,身上一定還藏著其他幹連。自己對他所知太少了。

梁興第一次聽到蔣淨的名字,是聽到義兄楚瀾被殺的噩耗。梁興結識楚瀾,是進禁軍第二年。當時是盛夏天,梁興和甄輝等營中幾個朋友一起來東水門外遊逛,走熱了,便進了這旁邊的溫家茶食店。營中不許飲酒,諸人都饞渴了許多天,狠要了些酒肉,猛吃痛飲起來。正吃得酣暢,幾個人說笑著走了進來,選了他們旁邊那張桌,也點了不少酒菜,共推一個年輕公子坐到上座,稱他“楚二官人”。那幾人都爭著敬他,紛紛道賀:“楚二官人竟連張鰍兒都贏了!”“那張鰍兒在京城相撲社裏,也算得上人物了!”“排號的話,張鰍兒就算進不了前十,前二十絕跑不出。”“他那一招‘水底掀’,上回連齊牛三都失了手。”

梁興聽他們說相撲,不由得扭頭去聽,張鰍兒、齊牛三都是京城有名的相撲手,他在瓦子裏看過他們比試,功夫的確都不俗。那個年輕公子能打敗張鰍兒,自然也不弱。梁興不由得望向那個楚二官人,見他體格強健、眉眼闊朗,果然很有些軒昂雄勁氣。

軍頭司每一旬都要舉辦相撲、槍棒格鬥檢閱,梁興進了禁軍後,很快便被選為營中相撲手,四處較量,已經賺到不小的名頭。這時見到楚二官人,不由得有些技癢。

甄輝在一旁也聽見了,趁著酒興嘲道:“張鰍兒算什麼?我看那個齊牛三也不是咱們梁豹子的對手。”

“莫亂說!”梁興忙笑謙。“甄大哥說得是,齊牛三決計鬥不過梁豹子!”其他幾個軍士一起起哄。鄰座那些人聽到,全都望過來,其中一個問:“哪個是梁豹子?有這麼厲害?”

“就是這位!”甄輝得意指著梁興。

“哦?他?他敢和咱們楚二官人比試不?”

沒等梁興和那個楚二官人說話,兩幫人已經哄鬧著把兩人推到了庭院中央,梁興的衣裳也被甄輝褪下,露出左肩膀上文的那頭青蒼蒼的豹子。那個楚二官人也脫去外麵白羅涼衫,露出裏麵一件青紗汗衫,他朝梁興拱手一揖:“在下楚瀾,請梁兄賜教!”

“好說!”兩人對視片刻,都年輕氣盛,又都會相撲,自然激起鬥意,一起擺開了架勢。梁興見楚瀾步法輕捷,卻不虛浮,果然有些功底。不過他也一眼看出楚瀾的弱處在腰間,腰力尚未能全然凝到一處,氣略有些散。

楚瀾先出招,他一把搭住梁興雙臂,左腿一伸一拐,梁興知道這是“盤根腿”,他不慌不忙順勢略一俯身,側臂一扭,一招“斜翻鷂”,反纏住楚瀾。楚瀾腰力果然一鬆,險些被他纏倒。幸而他腳步靈敏,急退一步,又輕輕一縱,卸去力量,躍到梁興身側,膝蓋一頂,雙臂下壓,一招“墜雲手”,想要撅倒梁興。梁興早已料到,仍不慌不忙,反臂一帶,右腳一絆,楚瀾腰力吃緊,又險些栽倒。他勝在輕靈,急閃了兩步,穩住身形,隨即又攻了上來。

兩人纏鬥了十幾個回合,梁興再次反臂攬住楚瀾後背,一招“龍卷水”,發力一盤,楚瀾腰力終於不濟,身子一斜,栽向地麵。這一栽,若真的栽倒,會極狼狽。梁興不願他當眾出醜,忙伸手一拉,楚瀾順勢一挺,才沒有栽倒。

“多謝梁兄!”“哪裏!”

兩人點頭而笑,心照不宣,就此成為朋友。交往了一段時日,越發覺得脾性相投,索性結拜為弟兄。楚瀾長兩歲,為兄。

楚瀾是東郊一等豪戶子弟,家裏田廣財厚,他不愛讀書,隻願習武,想考武舉,卻因兵法策論修習不夠,初考落榜。他也不急,繼續勤習弓馬,又請了精通武學兵法的宿儒,在家傳授。

楚瀾見梁興不但相撲功夫精絕,其他拳腳、槍棒、弓箭也都嫻熟,想替梁興在京城創出些名頭,便強拉著梁興四處去比試。京城大大小小數十個武社,弓箭社、相撲社、槍棒社、刀社、劍社、拳社……聚集了天下各類高手。梁興本也愛結識朋友、切磋武藝,再加上義兄的盛情,便一家一家比試過去。兩年下來,將京城各個武社比試了個遍。雖然不是樣樣都精、回回都贏,但都在第一等地位,因此闖出了個汴京“鬥絕”的名號。

梁興家中沒有兄弟,自幼孤單,意外有了這樣一位義兄,待他又如此慷慨周至,心裏無比感念。隻要有空閑,第一個就要先去尋義兄楚瀾。不過,今年開春以來,他忙著訓練兵士,準備三月一日的金明池爭標大賽,一直抽不出工夫去見義兄,誰知道楚瀾竟被蔣淨殺害……想到此,梁興心裏一痛,眼睛一熱,見四周都是人,他忙重重呼了口氣,扭頭望向河中,心底卻翻騰不已,窒悶難宣。他父親不願他從軍,強逼他自幼習文,他雖不愛,卻也記了些詩文在心裏。興頭來時,也偶爾會吟詩填詞。這時心中忿鬱不暢,望著滔滔河水,隨口吟了一闋《憶王孫》:

人情似紙怕經年,世事如風慣暖寒。唯有英雄片語間,重如山。隻恨蒼天妒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