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船殺、嫁禍(2 / 3)

興頭上來,他沒有留神腳下,不小心踩到了一個人的腳。那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後生,伸著腿坐在自家門檻上,正端著一碗七夕羹湯在吃。萬小葛玩得暢快,沒有在意,繼續跑著,後背忽然被重重一腳,頓時撲倒在地上。是那個後生,端著碗追上來踢倒了他,這樣他還不解氣,竟將小半碗殘湯全都潑到萬小葛後背上。新衣裳前麵蹭破,後麵被汙,萬小葛頓時哭起來,從來沒這麼傷心過。

他牢牢記住了那後生的長相,過了兩天還打問到,那個後生叫雷炮。但雷炮大他七八歲,他一直都報不了這個仇,沒想到今天竟等來機會。

此外,還有一件事,是三年前,就在這汴河岸邊。那天萬小葛下了船,和同伴正一路說笑著,也不小心踩到了一個人的腳。

扭頭一看,竟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鬥絕”梁興。那一腳踩得很重,梁興痛得叫出了聲,他十分著惱,猛然揮起了巴掌,朝萬小葛扇過來。萬小葛唬得魂都沒了,嚇得忙閉上了眼。

然而,那一掌卻沒落下。萬小葛小心睜眼一看,梁興手停在半空,臉上竟露出笑:“還不跑?等著挨?”

這兩件舊事,一恩一怨,居然湊到了一處。梁興殺人,他其實偷偷看到了,但他沒有作聲,一直在頂棚上瞧熱鬧。誰知道雷炮竟然緊跟著進了船艙。這樣的機會哪裏找去?萬小葛忙跳下頂棚,鑽進船艙,一把拽住雷炮,扯開嗓子連聲大叫:“快來人啊!殺人啦!”

梁興快步擠過橋頭人群。嘈雜之中,他似乎聽到有人大叫“殺人”。此時眾人都在爭望河上漂遠的神仙,到處正一片混亂,沒有誰留意。梁興卻聽得格外真,而且那聲音似乎正來自剛才那隻小客船。他不由得停住腳,越過橋欄邊簇擠的人頭,向那隻小客船望去。船頭那幾個人自然也聽到了叫聲,全都急忙鑽進船艙中。透過那船艙的小窗,隱約能看到裏麵兩個人在撕扯。

梁興猛然想起自己下船後撞到了一個人,那人似乎正急著去岸邊,船艙裏被抓扯的難道就是那人?他盡力望了一陣,但剛才撞到後並沒細看,現在隔得太遠,船艙裏那兩人又晃動不停,辨認不出來。不過,不管那是什麼人,他自然是隨後進了那船艙,被誤認為凶手了。不過隻要他辯解明白,船上那些人便會來追我。梁興忙回轉身,加快腳步下了橋。

才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住腳,心想:我殺人,全屬無意,卻很難辯解得清。後來上船那人恐怕更難辯解。無意中,倒害他替我擔禍了。

四周喧鬧無比,他卻石柱一樣立在街心,低著頭默默尋思起來。忽然,有人拍了他一掌:“梁豹子,你這是?”他一驚,抬眼一看,是左軍巡使顧震。兩人在京城一個拳社裏相識,性情相投、彼此敬賞,不時會聚在拳社切磋武藝、講論武學。一見到顧震,梁興心裏一動,忽然想起曾和顧震講談過《六韜》“論將”篇,其中有一條“智而心怯者,可窘也”。縱便再有智謀,心一怯,人便失了方寸,所選之策,定然是下下策。我本是要替義兄報仇,這樣畏罪逃走,隻能自陷窘境。何況,還會遺禍給無辜之人。義兄便死得不明不白,公道再難討回。這人算是白殺了。

於是他忍不住脫口而出:“顧大哥,我殺了人。”“什麼?”顧震一驚。他把剛剛發生的事情簡要講給了顧震。

顧震聽了,略想了想:“這事確實很難說得清——不過,若真是蔣淨自家撞上刀子,應該還是有法子查明白。你跟我講了,也算是投案自首了。這裏出了大事,我得趕緊去查。你先回去,莫亂說話、亂走動。晚一些,我們再商議。”

“另一個人被誤認為凶手——”“不怕,你已經自認,他便無幹了。”

顧震大步上了虹橋,梁興略怔了怔,又回頭望向河對岸,那船似乎安靜下來,並不見有人鬧動。他心裏暫時也沒有其他主張,便往住處走去。走了一陣,剛過軍巡鋪,發覺身後似乎有人跟著。他猛一回頭,街上行人車馬雜遝,說話的說話,趕路的趕路。龍柳樹下,有幾個正在爭執什麼,其中一個是“牙絕”馮賽。附近的人都望向那裏,並沒有誰在留意自己。他便沒作理會,繼續前行。

剛進東水門,他再次發覺不對,真的有人在後麵跟蹤。

萬小葛見雷炮嚇得慌了神,嚷得更加大聲:“殺人了!快來人啊!”

船主和其他船工還沒進來,岸上卻有個人跳上船,大步跨進船艙。那人四十出頭,身材瘦高,麵色冷鬱鬱的,像把鐵劍一樣。以前並沒見過。他看了萬小葛和雷炮一眼,隨即走向艙角的死屍,俯下身,伸出手,竟扳住死者的頭,左右查看了一番,似乎有些吃驚。

這時船主鍾大眼和兩個船工都趕了進來,鍾大眼的渾家也從船後跑了過來。幾個人看著地上死屍,都有些驚怕。

那個冷臉人直起身,回頭掃視眾人,隨後又環視船艙,像是在找尋什麼。“你是?”船主鍾大眼納悶問道。那人卻不答言,一把推開鍾大眼,快步出了船艙,卻沒有下船,轉身走到左手邊,一把推開隔壁小艙室的門,走了進去。這邊幾人麵麵相覷,都驚詫莫名,萬小葛也不由自主鬆開了雷炮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