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義弟、南郊、推官府(2 / 3)

“城南郊我熟,第一件我去查。”皮二道。“城門那些門值我認得一些,這兩天已去問過了,但沒問這件事,我再去問問。”管杆兒道。“那第三件就是我的了,這件沒有一絲頭緒,最難。”黃胖笑歎道。“對了……”孫獻提醒道,“那姓汪的長相未必人人都能記得,不過他騎的那匹馬極醒目,渾身油黑,隻有額頭一撮毛是白顏色,見到的人應該都會留意。”

邱遷設法接近陳小乙,原隻想套些話出來,沒想到,第二天就被雇進匡府。

陳小乙得了邱遷的錢,晚上回去就跟那個牽馬的小廝王小丁商議,王小丁聽了,忙和陳小乙一起到客店找見邱遷。他反複詢問,邱遷是不是真的在十千腳店做過工、並認得汴京牙絕。這事邱遷心裏有底,便耐著性子跟他講,又取出周長清寫的保狀,上麵有馮賽的簽押。王小丁反複看後,才信了,就讓邱遷替他寫一封薦信,邱遷立即借來筆墨給他寫了一封。

原來,那位匡推官性子急躁,王小丁卻偏生遲鈍,常要挨罵。王小丁早就心生去意,加上他有個哥哥在京城,想去投奔。有了邱遷的引介信,就更定了心,第二天一早就去跟匡推官說。匡推官也早已不耐煩,立即讓他走了,隨即吩咐管家去另尋一個。

陳小乙忙火急告訴了邱遷,邱遷聽了,忙又去尋見那個牙人,說匡府已經空出一個缺來。那牙人還不信,陳小乙那邊已經催著管家一起來了。兩下一問,又看了周長清的保狀,便簽了雇契,每月工錢四貫。

邱遷跟著管家和陳小乙進了匡府,這府宅雖算不上有多宏壯,但單看前院,就有十來間房舍。陳小乙說匡家男女共有三十來口,仆婢也有十來個。仆人都住在側邊一院房舍裏。邱遷和陳小乙合住一間,陳小乙帶邱遷進去,指著炕裏麵一床半舊鋪蓋說:“你沒帶鋪蓋,我讓王小丁把他的留下了,又幫你講了半天價,才說定兩貫錢,我給你墊上了。”邱遷知道他至少虛抬了五百文,仍連聲謝著,從錢袋裏取出一塊碎銀,有一兩五錢多,至少三貫錢。陳小乙抑住歡喜接過去掂了掂:“回頭我去稱一稱,若多了,找還給你。”

“小乙哥幫我這麼大忙,多的算我答謝小乙哥。”“那好,相公馬上要出門了,今天你不必跟著,自己先歇一歇,晚間我們再去喝酒。你有什麼事,別去找管家,隻管問頭上那間的歐嫂,她是宅裏的廚婦,最熱心腸。”

“你這陳猢猻,總算聽你說了句我的好!”一個三十左右的胖婦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靠在門邊笑道。

“歐嫂,我哪天不念幾百遍你的好?他叫邱二,新來的,替了王小丁,我得趕緊去服侍相公。歐嫂你替我照應照應。”

“趕緊去吧。相公已經用過飯了,找不見你,在罵人呢。”陳小乙忙飛快跑了,歐嫂啃著根生蘿卜,瞅著邱遷笑:“你是哪裏人?”

“汴京。”“呦!皇城來的呢,怪道生得這麼周正,不像一般呆頭小廝。”邱遷看她眉毛畫得彎彎的,一雙吊梢眼往自己身上不住地掃,頓時有些發窘。

“呦!還怕臊哪。”歐嫂笑起來,嘴裏的蘿卜渣都飛濺出來。邱遷越發窘迫,臉騰地紅漲起來。幸而外麵有人高聲喚“歐嫂”,歐嫂答應了一聲,轉身笑著走了。邱遷這才環視屋子裏,雖說是仆人的房舍,床櫃桌椅都配得齊整。再到門邊望望,這側院窄窄長長,牆根種著些花木,十分清靜。這麼一大院府宅,主仆四十餘口,僅看陳小乙及歐嫂的穿著,都是絹羅。這一大家,一個月沒有三百貫,恐怕養活不了。匡誌官職為節度推官,本俸四十貫,加上添支的米麵、賜衣、職田等錢物,最多也不過一百貫。不知他哪裏來的這些錢財。

他正想著,那管家拿著一包東西走了進來:“這裏不能穿自家的衣裳,你脫下來收著吧。這兩套衣裳鞋襪,是王小丁的,今春才置辦的,沒穿幾水,你換上。那床被褥也是。你的差事等小乙回來教你,凡事多勤謹一些……”

管家教導了一番,邱遷恭敬聽著,連連點頭答應。官宅規矩雖然不少,但比穀家銀鋪還是好很多。

第二天,馮實去這小草市上閑走閑看,不時借機打問廣寧監的消息。不過通共隻有一條小土街,一盞茶工夫便已走完。那些人所知的,並不比客店店主多。一路問下來,沒問出個什麼來。馮賽信中讓他查清汪八百和四個同夥,還有去年年底十萬貫錢綱的事情。

汪八百隻是個銅工,那四個同夥估計也是,幾千人裏如何打問得出來?至於十萬貫錢綱,聽店主說,那是極隱秘的事。長江在江州這一段叫潯陽江,廣寧監就在潯陽江邊,綱船在岸邊直接把錢運走,又有輦運司一路護衛,外人哪裏能靠近,更不用說打探內情。

馮賽信裏並沒有言明為何要查這事,但既然牽涉到十萬貫官錢,自然關涉極重。可眼下看來,一絲內情都難查到。馮實這些年安寧慣了的人,突然遇到這麼大的事情,又毫無進展,不由得有些心焦。

他自幼愛讀書,一代名相王安石又是江西同鄉,江西人無不引以為豪。馮實自小也極仰慕王安石,以為生而為人,便當如王荊公,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建一番偉業,才不負此生。然而,等他成年,才發現這大宋早已不是當年的大宋,仁宗、神宗時一代名公賢相、忠直之士,不是亡故,便被貶抑,王安石所創新法,屢經摧折扭曲,大多都已變成禍患。天下士風也遠不似範仲淹、歐陽修、司馬光、王安石、蘇軾、蘇轍等賢君子為領袖時那般清正坦蕩,因循苟且之習遍滿朝野。馮實二十歲考入縣學後,見周圍師友滿心滿眼,盡是利祿二字,他心灰意懶,不願再求仕進,便退學回鄉,耕讀自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