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逐夫、合局、點茶(1 / 3)

君子之動,必於義無所疑而後發,苟有疑焉,斯無動也。

——王安石

馮賽見再問不出什麼,便起身別了黃三娘。出了宅門,門仆跑過去替他解馬,馮賽忽然想起沒見到黃三娘的丈夫,便隨口問道:“你家相公去哪裏了?”那門仆聽了,忙撮口豎指示意馮賽小聲些,而後湊近了低聲道:“被主母攆走了。”

“攆走了?”馮賽一驚。黃三娘的這位丈夫叫方聰,是接腳夫。他原是個落第的舉子,不願再考,便轉學生意,投到了絹行。他畢竟讀過書,寫算得來,又有眼力見識,為人也勤懇。黃三娘便雇了他做賬房。這些年來,眾親友見黃三娘孤身一人太辛勞,一直勸她該尋個牢靠人嫁了。她既有這家業,也不須嫁出去,招贅進來最好。黃三娘留意了方聰幾年,見他不但人物出眾,事事也都可靠,便自作主張,請了媒人說合。方聰一聽,大喜過望,哪裏有不應承的,趕忙就贅了進來,做了個富家翁。

眾人見黃三娘竟招贅了自家的賬房,都有些意外,背地裏說長道短的。黃三娘為人雖然和善,內裏卻極剛強,又是生意場上殺伐決斷慣了的人,哪介意這些?方聰也事事順著她,家裏家外,仍是黃三娘做主。兩夫妻一向和和順順。

“什麼時候的事?”馮賽忙問。“正月底。”

馮賽本想再問,但見那門仆不敢再多說,自己也不好這樣公然打問他家主母私事,便騎馬離開了。在路上,卻始終忘不掉這件事。

剛才問黃三娘,除了絹荒一事,汪石和她還有什麼往來沒有,黃三娘當時神色微變。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是有什麼事不願說。難道和她丈夫方聰有關?但汪石隻是個才見了幾麵的陌生人,應該不會介入到她夫妻之事。而且黃三娘攆逐自己的丈夫,和給汪石官貸作保,兩件事也太不著邊際,隻是日期有些接近而已。馮賽不由得搖搖頭,自己急於查明白汪石來曆,有些邪魔了。

然而,黃三娘說起汪石時的神態始終有些異樣,那感激與信任,絕不是區區一樁絹生意便能生出來的。難道黃三娘對汪石動了情?不不不,黃三娘何等自重的人,怎麼會對能做她兒子的人動這份心思?哪怕動了,也一定知道如何自持,絕不至於忘情到這個地步,冒險替他擔保百萬貫官貸。更不用說攆逐成親十幾年的丈夫。而且她那神情隻是感激、信任,絕不是男女之情。

馮賽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卻隱隱覺著黃三娘攆逐丈夫和汪石有關。正在思忖,忽然聽有個婦人叫喚,扭頭一看,是兩個中年婦人,都頭戴著花冠子,身穿黃綢褙子,一人打著一把青涼傘,是兩個官媒尤嫂和回嫂。

“馮大官人,你要尋的人我們已物色了七八家。”尤嫂道。“可都是德貌容功俱全的一等好娘子呦。”回嫂補充。馮賽這才想起,自己曾托她們兩個給自己弟弟馮寶物色一個好女子。他忙下了馬:“多謝兩位嫂嫂,我那個弟弟脾性有些挑,他有樁買賣去外州了。等他回來,我帶他一起去拜會兩位。”

“都是好人戶的好女兒,晚一步,搶沒了可別怨我們。”“戶部員外郎也在給兒子尋親事,我們也才給了他三四家選。哪有七八家緊著他選的?”“多謝兩位嫂嫂這麼看顧,到時候一定重重道謝!”馮賽忽然想起黃三娘,這些媒婆一向最能打探人戶消息,便問道,“有件事要問兩位嫂嫂。”

“什麼事?”“你們知不知道絹行黃三娘的事?”“她那接腳夫?”

“嗯。”“這早是舊聞了,滿京城誰不知道?”“我才聽說。到底是什麼緣由?”

“他那接腳夫好吃好穿這些年,還不知足,竟在外麵養小。”“男人這性兒,狗不如。天天肉飯喂著,不留神,就要溜出去刨屎吃。噢,馮大官人,您不算,您就是吃,也要叼回家才吃。”“你瞧回嫂這漏油嘴,馮大官人娶的那是屎?那可是汴京念奴十二嬌!再說,若不是他家大娘子始終沒生養個兒子,馮大官人是那等三心二意、吃桃望杏的人?”

“我這嘴該打!馮大官人這些年了,也才娶了二房,已經是石頭灘裏撿珠子,難得難見。”

馮賽見兩人你穿我引,嘴停不住,忙打斷道:“兩位嫂嫂,我還有件急事,改天再去拜問你們。”

兩個婦人卻意猶未盡,馮賽再顧不得,忙拱了拱手,翻身上馬逃開。

孫獻趕到龍柳茶坊,黃胖、管杆兒已經到了,點了茶食在享用。孫獻招呼著才坐下,皮二也急忙忙趕了進來,他見自己最晚到,又看看桌上的茶和幾碟吃食,頓時有些不樂意。

孫獻忙道:“皮二哥,談事的茶點錢都歸我來付。”“嘻嘻,值什麼呢?”皮二頓時咧嘴笑著一屁股坐下,抓了塊麥糕就往嘴裏塞,邊嚼邊問,“你們查得如何了?”“不大好,我查的那蔡大錢是賭來的。”黃胖搖搖頭。“我查的朱百六也是。”管杆兒道。“這事看來沒想頭,歇手吧。我查的胡九也是個賭漢。”皮二說著又吞下一塊麥糕。

孫獻心裏先是一涼,但隨即就發覺有些不對,忙問:“你們有沒有問到,那幾個巡卒是去哪裏賭?”“章七郎酒棧。”三人竟同聲答道。“這就是了!”孫獻一拍大腿。“怎麼?”三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