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八忙搖頭,劉員外也笑道:“不是,他哥哥從沒送過這些活物,不過是衣服鞋襪,或者就是熟食。不過,上個月那兩回提了兩個袋子來,看著有些沉,是什麼?”
“嗯……不過是些泥人玩物,我哥哥買來讓我回家時,帶給幾個侄兒們耍。”
管杆兒一直偷偷留意看著,發覺齊小八說這話時顯然在扯謊,忙問道:“你家鄉在哪裏?”
“兗州。”“你要回家?”“嗯。”
“說到這個,我正要問你……”劉員外望向管杆兒,“他說他哥哥不在了,自己不願一個人在京城,前兩天就要回鄉去。我這裏不能缺人手,他才答應再留幾天。管杆兒,你手頭可有什麼合適的人,幫我尋一個,要老實本分的。”
“好。”管杆兒一邊答應,一邊盯著齊小八,越發斷定他藏著什麼,不願讓人知道。
邱遷來到界身巷,快到穀家銀鋪時,下了驢牽著,在街對麵邊走邊張望。那高大店門裏,不斷有客商進出,衣著大多精貴,自然都是富商。
從楚三官的言語舉動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和馮寶兩人曾與這穀家銀鋪做過一樁買賣,但究竟是什麼買賣,楚三官卻始終不肯說。邱遷回想楚三官的神色,似乎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買賣。馮寶自然不會無端端躲起來,恐怕正是在躲這樁買賣招致的禍患。也許正是這樁買賣,才迫使他做出綁架自己嫂嫂侄女的事來。
楚三官又說月初馮寶曾和一個官員在孫羊店會過麵,之後才躲了起來。難道那官員也和這樁買賣有關?邱遷知道姐夫馮賽和孫羊店熟絡,姐夫去打問更好些。他自己則想好好查一下這穀家銀鋪。
他牽著驢裝作路人,慢慢走過去行了一段,快到下街口時,又折回來,仍在街對麵邊走邊偷瞧。然而,穀家銀鋪隻是這巷子裏的一家大店而已,來回看了兩遍,什麼都看不出來。馮寶、楚三官做的那樁買賣若真的見不得人,穀家銀鋪自然也會十分隱秘,不會輕易讓人知道。更不能貿然去打問。這怎麼查?
走到上街口,邱遷停住腳,反複思量,許久才想出一個辦法:除非設法應雇到穀家銀鋪,進到裏麵才好查找。
他自來就跟著父親打理染坊,一直安安穩穩,從來沒到外麵做過事。除了兒時曾跟著其他孩童到別家園子裏偷過兩回果子,他也從來沒冒過什麼險,猛地想到這個法子,他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不由得笑起來。心跳了一陣,想到姐姐和甥女,便定下主意:做!
他忙騎驢趕回家,沒有礬,染坊沒有開工,幾個染工一起出去遊耍去了。家裏隻有父母和阿嫻,靜悄悄的。父母這兩天身體也好了些,坐在後院曬太陽,阿嫻在廚房裏熬藥。邱遷到後院跟父母說了會兒話,又到廚房托付阿嫻照看,阿嫻爽快答應。邱遷便到染工的房中,找了一套舊布衣換上,又穿上一雙已經破口要扔的舊布鞋。這才離了家,徒步走到界身巷。
他記起以前聽姐夫說過,潘樓街這一帶雇募人力的牙人叫薑五郎,他便去街邊的茶坊打問,問了許多家,才在一間茶坊裏找見了薑五郎,一個粗嗓門的中年胖子。
“薑大倌兒,我想找份工。”邱遷盡量學著家裏染工們說話的聲氣模樣。“你會做什麼?”“我會染作,也在藥行、果行、食肆、交引鋪裏做過工。哦,還有銀鋪。”邱遷偶爾曾幫姐夫做過些事,便壯著膽子湊了一些。“除了染作,在那些行鋪裏做過什麼?”
“做雜役。”“你想找什麼工?”
“銀鋪。最好是界身巷的穀家銀鋪。”“哦?為何?”
“嗯……我有個朋友在他家做過,說他家工錢高,又不苛虐下人。求薑大倌兒替我去問問。頭兩個月便是沒有工錢,我也情願去他家。”
“他家似乎不要人,倒是另有一家銀鋪在尋人力。”“我隻願去他家。”“嗬嗬,哪有強讓人雇的?你這樣的拗人還頭回見。”
“這是二百文錢,求薑大倌兒收下。等我進了穀家銀鋪,再給薑大倌兒一個月的工錢。”邱遷忙取出備好的一串錢,他本來想多給些,但一路上反複掂量,怕給多了反倒讓人起疑。
“這?”薑五郎望著那串錢,越發納悶。和他一起喝茶的一個瘦子一直聽著,這時也笑起來:“我聽著穀家銀鋪那個銀匠吳老漢有個女兒十分貌美,你這麼執意要進他家,莫非是為那個銀美人?”
邱遷從小極少說謊,這一路謊說下來,本就心虛之極,聽到這話,臉頓時漲得通紅,支吾半晌,卻不知怎麼回話。
那兩人見他這樣,一起大聲笑起來,連旁邊的茶客都望了過來。邱遷越發窘迫,站在那裏,覺得周身被火烤一樣。
“五郎,你就幫幫這個癡情郎嘛。”“莫非真是為這個?”薑五郎笑道,“好,好!這事得幫。錢你收回去,我就替你撮合撮合,好歹也要把你送進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