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魚行、豬行、雜買務(2 / 3)

“祝兄,怎麼辦?”臧齊有些驚懼。“事已至此,挨過去。”

蔣魚頭騎著驢才走進興國巷,就見暮色中許多人吵吵嚷嚷,圍在魚行行首張賜的宅門前。走近一看,全是魚商魚販。其中一個扭頭見到他,立刻嚷道:“蔣魚頭來了!”其他魚商聽見,全都圍了過來。

“蔣總管,有魚了?”“生意已經白撂了一天了,再這麼下去,我們隻有跳河喂魚了!”“不能這麼耍弄我們啊!”“你說句話呀,究竟怎麼一回事?”

蔣魚頭平素都是被這些魚商魚販擁捧著,這時大家都眼中冒火、話語燒人,他哪裏應對得過來?隻能下了驢拽著,低著頭盡力地躲。正在擠嚷鬧騰,後麵忽然響起一個聲音:“閃開!莫擋路!”

大家回頭一看,一馬一驢,馬上綠錦官服,是雜買丞婁輝,驢子上則是雜買務主簿回智。魚商們趕緊讓開一條道,兩人驅馳而過,蔣魚頭忙也趁機跟了過去。他見宅門緊閉,忙丟下驢子,趕到門邊,用力拍門:“阿尺!是我!快開門,趕緊去告訴老員外,雜買務婁大人來了!”

門打開一道縫,裏麵探出一個頭,是門仆阿尺,見到是蔣魚頭,他才把門打開。這時婁輝已經下了馬,蔣魚頭忙過去接過韁繩,恭聲道:“大人請進!”婁輝並不看他,氣哼哼進門去了。另一個仆人跑出來拴馬和驢,蔣魚頭忙交給他,快步攆上婁輝、回智,進了院子。庭中有幾個人也已急步迎了出來,當頭是魚行行首張賜,身後四個人是京城四大魚商。“勞動大人親自過來,不才之罪。”張賜躬身拜問。“知道就好!今天你們給宮裏一共納了不到二百尾魚,連喂那幾隻禦貓都不夠,我都快被罵成條泥鰍了……”“讓大人擔過,實在不該,萬死萬死!不過這事來得突然,我們幾個正在緊急商議……”“我不管你們商不商議,我隻問你,明天能不能足數?!”“能,能!”

“好!莫要再耍弄我!”“不敢!不敢!”

婁輝哼了一聲,帶著主簿轉身就走,張賜和四大魚商忙一起送出門外,蔣魚頭也緊跟在後麵。婁輝二人才走,門外那些魚商又圍過來嚷道:“行首!您得給我們一句踏實話啊!”

“大家莫急,都先回去。我們也一樣焦急,正在商議……”張賜高聲解釋。

“都一整天了,這要商議到什麼時候?”“是啊!你們都是大財主,坐得起,我們這些空一天就得餓一天!”張賜見說不通,趕緊和四大魚商躲進門裏,蔣魚頭稍一遲,後襟就被人扯住,他忙用力掙脫,鑽進門去,門仆慌忙把門關死。“這一整天,你躲到哪裏去了?”張賜轉身怒問,目光冷劈向蔣魚頭。“我……”

魏豬倌急急忙忙去見行首魏錚。天黑後,他帶著仆役將那幾百頭豬押到殺豬巷。今天豬數量不及平日十分之一,他隻能照減下來,分給各家屠戶。屠戶們都是預交了錢的,量少這麼多,自然都大不樂意,吵吵嚷嚷了半個多時辰。魏豬倌解釋得喉嚨都要著火,也沒人聽得進去,他隻得瞅個空子,騎上驢子飛快逃開。

魏豬倌今年四十七歲,他原是蜀地鹽礦上的礦工,因是行首魏錚的遠房侄子,沾了些親,才被帶攜到這汴京城。當年在鹽礦,一年最多掙四五十貫。那時他想著若是一年能掙一百貫,那就是活在天上了。可是到了京城一看,一年百貫,在這裏隻是餓不死的窮漢。像他的叔父魏錚,為叔祖備了一口棺木就是一百貫,添了匹馬也是一百貫,今春給妻妾各置了兩套春服,每套也是一百多貫。而他,替叔父收豬,每個月八貫錢,一年也近百貫,但能值什麼?一家五口,除去賃房錢,也隻是每頓都能見葷而已。這還是沾了身在豬行的光。像羊肉,貴一些,一年便吃不上幾頓。

到了這個年紀,他也沒有多餘念頭,隻想著安安穩穩把這差事做下去。一對兒女眼看要到婚配的年紀,好在已經分別和果行、鞋行的兩個經紀定了親,大家門戶都差不多,於奩妝聘資上,私底下已經說好,互不為難。不過就算這樣,一個至少也得五十貫,才勉強算像個人樣。來京城二十多年,他一共也才積攢了八十貫錢,還少二十貫,一直在為這犯愁。

這種時候,偏偏遇上這樣的事。一想到要見叔父,他就滿心地怕。叔父雖然是豬行行首,卻生得幹幹瘦瘦,為人又冷利刻薄,絲毫錯都容不得。而且脾性越老越凶,連嬸娘在他麵前都不敢多言一個字。這事該怎麼交代?

他來到叔父宅前,下了驢子,拴在門邊,猶豫了半晌,才抬腿進門,看門的仆人見是他,小聲問候了一句。在這宅裏,誰都不敢高聲。他點點頭,小心走進去。宅子不寬,但很深,有七進院落。這時天已全黑,前庭黑漆漆沒點燈,第二層院子正屋裏才透出些燈光。他放輕腳步,穿過前堂,來到第二層庭院,撲鼻先聞到一股香氣,肉香、油香、菜香,他不禁大大咽了口口水,今天遇到這事,忙亂得一直沒顧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