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暴斃、複活(2 / 3)

何渙聽完之後,怔了半天,這幾個月來變故雖然多,但最令他悔恨不及的是殺了人。趙不棄竟能替他翻了這死案,讓他頓得解脫。

他心中感念之極,不知該如何答謝,站起身走到趙不棄麵前,拱手深深鞠躬,誠懇言道:“不棄兄再造之恩,何渙終身難報。此後無論有何事驅遣,何渙必定犬馬奔走!”

趙不棄站起身托起他,笑著道:“我隻是覺著有趣,才去做這些,你若這樣,便沒趣了。”

何渙不便再多說,隻得回身坐下,心裏卻始終恩謝感慨不止。齊全夫婦躲在門邊聽到,也一齊望向趙不棄,眼中都閃著感恩喜色。

趙不棄繼續言道:“這麼一來,這事就不簡單了。閻奇之死,是有人想陷害你。”

“哦?會是什麼人?”“奪走你未婚妻阿慈的人。”“阿慈是被人奪走?”“自然是。否則一個活人怎麼會憑空就沒了?”“但她是變身作另一個女子……”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這不過是障眼戲法。那個醜女隻是個替身,否則阿慈變作了她,她變成誰了?”

何渙也曾這麼想過,但那天事情經過自己全都看在眼裏,不由得不信。“你未婚妻的事暫且先放一放。有件事你還沒有說——”

“我被發配後暴斃身亡的事?”

由於何渙是主動自首,開封府判官結案時,見他痛悔自陳,毫無隱瞞,又是被閻奇汙語激怒,才過失殺人,便輕減一級,判他脊杖六十,刺配沙門島。

生平第一次被人摁倒在地,眾目睽睽之下被杖打,痛還在其次,羞辱最難忍受,他恨不得立時死去。之後,他又被文筆吏按著刺了字,一針針刺下,錐心一般,又是一場羞辱。

不幸之萬幸,他是以丁旦之名受刑,沒有辱及家門族姓,又因為是初犯,黥字並沒有刺在麵部,而是刺在了耳後,左右耳後的頸部各幾個字,他不知道刺了什麼字,但猜測應該是“殺人”和“刺配登州沙門島”,從此,這罪恥將印記終生。

過了兩天,兩個公人押著他上了船,前往沙門島。三人住一間客艙。當天傍晚吃過飯,他頭有些昏沉,就睡了。等醒來時,竟躺在一間陌生屋子裏,那兩個公人不在旁邊,床前坐著個陌生男子,五十來歲,瘦長臉,胡須稀疏,穿著青錦長衫,看樣貌有幾分儒氣。

何渙忙爬起身,看屋內陳設布置,似乎是一戶中等人家,窗外是個小庭院,院中站著兩條壯漢,像是家丁。

他忙問那人:“請問你是?”“我姓歸。”“我為何會在這裏?”

那人笑了笑,笑容有些古怪,像是在看一個孩童一樣:“你已經死了。”何渙十分詫異,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人從懷裏取出一張紙,起身遞了過來,何渙茫然接過來一看,是一張屍檢狀,死者姓名是丁旦,死因是心悸暴斃。開具屍檢的是陳留縣。半晌,他才回過神,自己現在身份不是何渙,而是丁旦。看這屍檢狀蓋著官印,是官府公文,並不假。我死了?一瞬間他如同跌進一場夢裏。

“你原本死了,屍首險些被火化,我家員外救了你,他有個起死秘方,熬製好給你服下,你又活了過來。他還讓一個方士用藥將你耳後的刺字消去了,不過這事不能讓官府知道,否則你便是詐死逃罪,連我家員外都要受牽連。”

何渙這時才覺到耳後微有些刺痛,伸手一摸,兩邊都敷著藥膏。一時間不知道該悲還是該喜,他忙問:“請問你家員外是?”

“我家員外怕惹上麻煩,不願現身,你就不要問了。不過,眼下他有件事要你去做,隻要做成這件事,救命之恩就算結了。”

“什麼事?”何渙警惕起來,看來那個員外不是無緣無故平白救人。“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不過,你放心,這件事一不違法,二不害人。另外,還有一些酬勞,這一百兩是定金,事成之後還有一百兩。夠你換個名字,到別處去存身。”

那人打開小桌上一個包袱,裏麵是兩錠五十兩的銀鋌。

何渙心裏暗想,自己流放沙門島,聽聞那裏遠隔陸地,惡劣之極,自己終身不能回來,其實和死已經沒有分別,居然又在途中暴斃。他家員外救了自己一命,不管他出於何種目的,依理而言,也該盡力報答。隻是不知道他要自己做什麼事。但又一想,你本是死囚,還怕什麼事?何況這人說不違法,不害人。

於是他點了點頭:“若真的不傷天害理,我就答應。”“這個你放心,我家員外是有德有望之人,豈會要你為非作歹?你先留在這裏,那事要等到寒食節後。”何渙忽覺有些淒涼,自己先變成丁旦,現在連丁旦也做不成了,此後就得隱姓埋名,逃犯一般偷偷求生。不知道該如何向祖母、母親交代?他又想到阿慈,不知道阿慈回去沒有?阿慈若沒有回去,藍婆已老,萬兒又小,這往後生計不知該如何安排?他望向桌上的兩錠銀鋌,眼前這人不肯透露詳情,他要我做的事情恐怕很凶險,說不準會送命。他見那人起身要走,忙道:“我能否先去辦一件事?”“什麼事?”

“我想回家看一眼。”“你是已死的罪囚,不能讓人看到。”

“這裏是陳留吧,離京城並不遠,天黑之後我偷偷回去,應該不會有人看見。隻要讓我回去一趟,之後你們要我做什麼都成。”

“這事我得去問問我家員外。”那人起身出門,何渙心裏恍惚難寧,見那兩個家丁時刻守在外麵,自然是在看守自己。

那天晚上,葛鮮正準備上床睡覺,卻聽到低低的敲門聲,是父親開的門,他出去看時,卻見丁旦不顧父親阻止,已經走了進來。

丁旦看起來比往常更加憊懶,抖著肩膀,目光四處遊閃,饑饞無比,一看到葛鮮,便油笑著道:“恭喜葛大公子,如今已是天子的甥婿,過兩天又要做狀元,這榮耀富貴,全天下誰敢比?”

葛鮮一眼便看出他是來訛詐,心裏暗暗害怕,卻也隻能強裝鎮靜,賠著笑問候道:“丁兄這一向都沒見,不知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