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哥哥,這位姑娘就是瓣兒,快來拜見!”池了了笑著大聲道。蕭逸水已先留意到瓣兒,笑著叉手躬身深拜道:“趙姑娘好!”瓣兒也忙站起來道了個萬福。雖是初次見麵,她已聽池了了念過幾首蕭逸水填的詞,一等溫雅風流文字,這時又見他風度瀟灑,自然便生出一些親近之意,像是兄長一般。
池了了在一邊笑著道:“蕭哥哥已經煮好齋飯了?我們有件事要你去辦——”
蕭逸水見瓣兒在座,不便入座,便沒有進來,站在門邊問道:“什麼事?盡管說。”
池了了將汪月月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個好說。汪月月邀我填過兩首詞,我正要進城,找她問一問就是了。”
次日,瓣兒在家中,幫嫂嫂料理了一些家務,才歇下來,池了了來了。
瓣兒忙將她引見給嫂嫂,池了了也以“嫂嫂”相稱拜見溫悅,溫悅見了池了了,毫不見外,忙讓進屋中。她知道池了了自幼身世艱難,更多了些憐愛,親自去點了茶上來,三人坐著飲茶、說話。
池了了取出一個布兜,裏麵是一套“摩猴羅”的彩塑泥人,十二個身穿月令服飾的孩童,異常鮮明生動,是買給琥兒的。溫悅連聲說“太破費了”,忙喚琥兒進來謝過池了了。琥兒見到泥人,高興得不得了,溫悅叫夏嫂牽他到外邊去玩。三人安靜坐下來,閑聊了幾句。
池了了忍不住道:“蕭哥哥去春纖院向汪月月打問回來了,那汪月月說曹喜、董謙和侯倫三人早先的確去過她那裏,不過董謙似乎不慣風月,呆坐在一邊,話都沒說一句,汪月月想逗他喝酒,還險些惹惱了他。後來就隻有曹喜和侯倫兩人偶爾去她那裏,再沒見過董謙。侯倫看著沒什麼錢,每次都是曹喜付賬。曹喜自己單獨還去過幾回,但也隻是一般的恩客,他還常去其他坊院,並沒有對汪月月如何格外。”
瓣兒原本以為從汪月月那裏可以找到些缺口,現在看來又是妄測,她微皺起眉頭道:“這麼說,他們並不是為了汪月月而結怨,那會是誰?聽董謙這樣的性情,他中意的恐怕也不會是其他風月女子……”
池了了點了點頭:“至於那塊玉飾,汪月月說是見過,曹喜一直佩在身上,不過並沒有丟在她那裏。”
“董謙又是從哪裏找到那塊玉飾的呢?曹喜當時就問過他,董謙卻笑而不答,曹喜說當時董謙神色有些古怪。也或者董謙的死和那塊玉飾並沒有什麼關聯,平常朋友之間,一個撿到另一個的東西,常會賣些關子逗對方。”
池了了恨恨道:“就算和那玉飾無關,和曹喜總是有關。”瓣兒笑了笑,池了了對曹喜竟會有如此大的恨意,這除了因董謙而生的遷怒,恐怕也源於曹喜的態度。那天,看曹喜對池了了始終有些輕視嘲意。有人天生就和另一個人性情敵對,池了了對曹喜恐怕就是如此。因此,她才會始終懷疑曹喜是真凶。
瓣兒輕歎了一聲:“這案子現在走到死角了。難怪開封府也隻能把它當作懸案擱下了。”
池了了聽了,也愁悶起來,低下眼不再吭聲。溫悅卻笑著說:“這樣的案子才值得破呢。你看你哥哥,這一陣手頭那樁梅船的大案子,也是毫無頭緒,他卻不但不泄氣,看著反倒更有勁頭了,早晨起來打拳,打得呼呼響。別人碰到難事,都要減飯量,他這兩天卻反倒長了一些。”
瓣兒笑起來:“雖然我的飯量沒長,可也沒泄氣。”溫悅笑著道:“我還不知道你這頭小倔驢?哪怕一百歲都沒破得了這案子,你恐怕仍會憋著這股氣。”瓣兒吐了吐舌頭:“這案子嫂嫂可有什麼好見解?”
溫悅搖了搖頭:“這兩天我也在一直琢磨,也沒想出什麼來。不過我看你哥哥平常查案有兩種辦法,一是查周邊的人,若是實在沒有頭緒,就用第二種辦法,就案解案——”
“就案解案?不管外圍,隻查案發現場?”“是。再高明的手法,總要留下些痕跡。若外圍沒有線索,就在現場繼續找痕跡,一旦找到,總能查出些內情。”池了了納悶道:“剛開始,我們就是從範樓現場入手,根本找不出什麼,實在沒辦法,才去外圍找的呀。現在外圍也沒有什麼出路……”瓣兒喃喃道:“不過眼下也隻能就案解案。我們重新來看看——一間房,兩個人,一個人醉了,另一個被殺,痕跡在哪裏?”“所謂痕跡,有時能看得到,有時卻被凶手刻意遮掩。眼下看,這案子的痕跡被遮掩住了,很難看出來。不過,痕跡雖然看不到,用來遮掩痕跡的東西卻在眼前——”溫悅說著,從袖管中取出一方手帕,將桌上的一隻茶盞蓋住,“杯子是痕跡,帕子是遮掩,看不到杯子,卻能看到帕子。凶手就是用帕子遮掩杯子,隻要找到帕子,就離杯子不遠了。”
瓣兒深受啟發:“對!高明的遮掩,是讓人覺得這裏隻該有帕子,看到帕子,絲毫不會起疑,反倒覺得自然而然,合情合理,有時甚至都不會去留意。這就是哥哥常說的‘障眼法’。我們不該找那些疑點,該找那些看起來根本不是疑點的地方!”
池了了仍有些納悶:“道理是這麼講,但不是疑點、自然而然的東西到處都是,該看哪裏?”
瓣兒伸手揭開嫂嫂那張帕子,笑著說:“不怕,隻要找到了辦法,就已經找到了第一張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