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雲斷青梅路(1 / 3)

夫博者無他,爭先術耳,故專者能之。

——李清照

瓣兒已向池了了和曹喜打問過侯倫的住址,也在城西南,不遠。石灰巷口一座舊矮房,臨街,沒有院子。據曹喜說,侯倫的父親當年犯了事被免了官,因此家境不好,房子也是賃住的。來開門的是個年輕男子,身材瘦弱,麵色發黑,神色很拘謹,他打量著瓣兒和姚禾,有些詫異。瓣兒笑著問:“請問是侯公子嗎?”侯倫點了點頭:“你們是?”

“這位是開封府仵作姚禾,我是池了了的朋友,我們是來向侯公子打問一些事情,關於董謙。”

侯倫越發驚異,不過隨即道:“那請進來說吧。”“是誰啊?”門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爹,是兩個朋友。”

瓣兒和姚禾隨著侯倫進了門,屋裏有些昏暗,桌椅陳設也都寒陋。一個老人拄著拐杖從側房走了出來,年過六十,也很瘦弱,胸口發出噝噝的喘氣聲,一看長相便認得出是侯倫的父親侯天禧。

瓣兒忙道萬福,姚禾鞠躬致禮,一起拜問:“侯伯伯。”侯天禧點了點頭:“兩位以前沒見過。”

姚禾恭聲道:“晚輩冒昧登門,是來向侯公子請教一些事情。”“哦,你們說話,我出去走走。”侯天禧慢慢走了出去。“兩位請坐。”侯倫從櫃子中取過兩隻舊瓷杯,提起桌上的舊瓷壺,倒了兩杯茶,茶色很淡,水隻稍有些溫意。他隨後也坐下來,神色有些局促,“你們要問什麼呢?”

瓣兒問道:“董謙之死,侯公子估計凶手會是什麼人?”侯倫用右手中指抹著桌邊一大滴茶水,沉默了片刻才說:“我也不知道。我當時不在場。”“你有沒有懷疑過曹喜?”

侯倫看了瓣兒一眼,隨即低下頭,仍來回抹著那滴水:“我也不清楚,不過官府不是已經放了他?他應該不是凶手。”

“他們兩個平常爭執多嗎?”“多。經常爭執。”“動過手嗎?”

“隻有一次,為那個唱曲的池了了動過手,扭打了一陣。”“聽說你和董謙很早就相識?”“嗯,家父和董伯父都曾在江寧任職,我們是鄰居,自小就在一起。”“董謙是否得罪過什麼人?”侯倫已經將那滴水抹幹,這時開始搓那指肚上的汙漬:“應該沒有。董謙為人很忠厚。”

“但有時也過於耿直是嗎?”“嗯,他愛爭論是非。”“除了曹喜,他還和什麼人爭執得厲害些?”

“他一般對事不對人,覺得不對才爭,爭也不至於讓人記恨。”“你們三人都在候補待缺,會不會因為爭奪職任得罪了什麼人?”侯倫已經搓淨那根中指,無事可做,又用拇指摳起桌角:“職任由吏部差注,又有‘榜闕法’,差任新職,都要張榜公布。我們隻有等的份,哪裏能爭什麼?何況,至今也還沒有空闕出來。”

“對了,董謙在範樓牆上題了首詞,你見了嗎?”“哦?沒留意。他一向隻鑽經書,難得寫詩詞。”侯倫剛說完,手指猛地一顫,桌角一根木刺紮進了指縫,他忙把手指湊近眼前,去拔木刺。

瓣兒隻得等了等,見他拔出了木刺,才又問道:“他可有什麼中意的女子?”

侯倫將那根拇指含進嘴裏,吸吮了一陣,才搖頭道:“應該沒有吧,他沒提起過。”

“他那首詞裏寫有‘青梅竹馬’,你們少年時,親友鄰舍裏有沒有小姑娘常在一起玩?”

侯倫拇指的痛似乎未消,又伸進嘴裏要吸吮,發覺瓣兒和姚禾都盯著自己,忙掣回了手,坐正身子,手卻不知該往哪裏放,就在腿上搓起來:“小姑娘倒是有,不過我們一般不和她們玩耍。”

“你有姐妹嗎?”“有個妹妹。已經許配人家了。”“她和董謙小時候在一起玩耍嗎?”“家父家教嚴,從來不許妹妹和男孩子玩耍。”“哦……”瓣兒不知道還該問些什麼。

姚禾接過了話頭:“那天是你做東道,替他們兩個說合。這事跟其他人講過嗎?”

“沒有,這種事怎麼好跟外人講?不過,那位池姑娘是不是跟別人講了,我就不知道了。”

“後來你見過曹喜嗎?”“他在獄中的時候我去探視過兩回,出來後,又見了一次。”“曹喜酒量如何?”“我們三個裏,他酒量最小,最多隻能喝半角酒。”“哦……”姚禾也似乎沒有什麼可問了。侯倫卻咳了一下,抬頭問道:“你隻是仵作,為何會問這些事?”

瓣兒忙答道:“這案子開封府已經擱下了,是池了了讓我們幫忙查這個案子。”

“哦?她?你們查?”侯倫微露出些不屑,但隨即閃過。瓣兒笑了笑:“董謙死得不明不白,我們隻是稍稍盡些心力。”侯倫點了點頭,用力搓著腿,低聲道:“慚愧,我和他是總角之交,都沒有盡到朋友之責,你們卻能……”瓣兒見他滿臉愧疚,倒不知該如何開解,侯倫這樣一個謹懦的人,不會有多少朋友,心底恐怕極珍視與董謙的友情。

她想再沒有什麼要問的,剛起身準備告辭,忽然想起吳泗所言,忙又問道:“出事前一天傍晚,董謙來找過你?”

“嗯,是我約的他,和他商量第二天與曹喜和好的事。”“他出門時,提了個包袱,你見到沒有?”侯倫低頭想了想,才慢慢道:“沒見到,他是空手來的。”兩人見問不出什麼,隻好告辭出來。姚禾送瓣兒回家,一路商討,覺得侯倫應該和此案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