瓣兒驚得說不出話:“嫂嫂……”嫂嫂望著她,笑了笑,滿臉疼惜:“而我們這位姑娘,偏生又熱心,而且一直滿腔躊躇,想做些大事,和男兒們比一比,正巴不得有這樣一個由頭。兩下裏湊巧,這姑娘就開始去查那案子了……天黑也不管了,嫂子擔心也不顧了……”
瓣兒心裏又甜又酸,一把抓住嫂嫂的手,不知怎麼,眼裏竟滾落淚珠:“嫂嫂……”
溫悅笑道:“還沒開始罵你呢,你就裝哭來逃責。”瓣兒“噗”地笑出來,忙抹掉眼淚:“嫂嫂,這件事我一定要去做。你得幫我,先不要告訴哥哥。”嫂嫂柔聲道:“可是,你一個女孩兒家,怎麼去查呢?”“總會有辦法。像池了了,她跟我同歲,還不是一個人東奔西走?”“那不一樣。”“當年我和墨兒如果沒有被哥哥一家收養,還不是得像池了了一樣?”“唉……好吧,就讓你了一回願。你先試著查一查看。不過,任何事不許瞞著我,拋頭露臉的事,盡量找墨兒去做。還有,再不許這麼晚還不回家。至於你哥哥那裏,我先替你瞞著,咱們邊走邊看。這案子不小,到時候恐怕還是得告訴你哥哥。”
“太好了!有嫂嫂幫我,咱們二女對二男,一定不輸給哥哥和墨兒!”
第二天清早。因要去瓣兒家,池了了選了套素色衣裙,也沒有施脂粉,簡單挽了個髻,隻插了根銅釵。簞瓢巷在城東南郊外,很僻靜的一條巷子。京城裏房宅貴,京官大多都賃房居住,有力置業的,除非顯貴巨富,也大都在城郊買房。簞瓢巷的宅院大半便是京官的居第。
池了了曾經來過,直接尋到趙不尤家,她才輕叩了兩下門環,院門便已經打開,瓣兒笑吟吟地站在門裏,朝陽映照下,像清晨新綻的小蓮一樣,清潔而鮮嫩,池了了頓覺自己滿身滿心都是灰塵。
“了了,快進來!家裏人都出去了,隻有我們兩個,我們就坐在院子裏說話吧,你先坐一坐。”
池了了看瓣兒輕盈地走進旁邊的廚房,她環視院內,杏樹下已經擺好了一張小木桌,兩把木椅,鋪著淺青色布坐墊。她坐了下來,院中仍像上次那麼整潔清靜,一棵梨樹、一棵杏樹,不時飄下粉白的花瓣,越發顯得清雅,比池了了去過的許多富貴庭院更讓人心神寧靜。
不一會兒,瓣兒端著一個茶盤出來,茶具雖不是什麼名瓷,但很潔淨。瓣兒給池了了斟了一杯茶,自己也斟了一杯,才坐下來,笑著說:“你昨天說的事,我答應。”
“謝謝你。你跟你哥哥說了?”
“這個……有些變動。我沒有跟我哥哥講,那個案子,我想自己去查。”池了了一怔,但看瓣兒眼神堅定,知道她是認真的。但……瓣兒雖然十分聰慧,但隻是個女兒家,並未經曆過什麼,論起人情世態,自己都遠勝過她……“你信不過我?”瓣兒笑著問。池了了笑了笑,麵對酒客,她能從容應對,麵對瓣兒,卻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瓣兒從懷中取出兩張紙:“這是董謙的屍檢驗狀,昨天我已去拜訪了初檢和複檢的仵作,已經大致了解了案情。這個案子疑點極多,有許多原委還不清楚,目前我也得不出任何結論。不過,我已經想好了從哪裏入手,該去打問哪些人。我雖然經曆不多,但我哥哥曆年經手的那些案件,我都仔細研習過。不論凶手有多縝密狡猾,隻要犯案,必定都會留下破綻。這就和刺繡一樣,無論你手藝有多精熟,哪怕隻用一根線繡成,也得起針和收針,這一頭一尾的線頭,神仙也藏不住。隻要細心,總會找出來。”
雖然兩人同歲,池了了卻始終把瓣兒當作小妹妹,聽了這一番話,心裏生出些敬服,更不忍拂了瓣兒好意,便問道:“你真覺得能查出真相?”
“世上沒有查不出的真相,隻有沒擦亮的眼。”
池了了聽了略有些不以為然——這話說得太輕巧,以她所經所見,猜不透、想不清、查不明的事情實在太多。不過,或許是自己身份低下,從來都是供別人歡悅一時片刻,極難走近那些人一步半步,故而很難看清。瓣兒姑娘讀過書,有見識,又身為宗室女,站得自然高些,看事想事恐怕要比自己高明透徹得多,何況她還有這份熱心。
於是,池了了定下心,認真道:“我信你。”瓣兒眼睛閃亮:“太好了!其實不止有咱們兩個,我已經找到兩個幫手,一個是這案子初檢的仵作,他叫姚禾,昨天已經答應要幫我;另一個是我嫂嫂,她比我要聰明不知多少。還有,我孿生的哥哥墨兒,你應該見過,如果有什麼事,他隨喚隨到。另外,如果咱們實在查不出來,再向我大哥求助也不遲。所以呢,你放心,這個案子一定能查破。好,現在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講一下,越細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