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望向門閂位置的門縫,沒有刀撬過的痕跡,凶犯不是用這法子進去的。他又望向門扇上那個蛀眼,那天他向康潛演示了如何從外麵閂門後,康潛有些驚怕,從爐壁上摳了點油泥,把門扇上的蛀洞全都粘封住了。現在那幾個蛀眼仍被黑油泥封死,沒被穿空。除了利用這蛀眼,應該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從門外將門閂閂上……他正在急急猜想,那個少婦已拿了把小小的匕首出來:“這個成不成?”墨兒接過來一看,刀刃很薄,便點了點頭,隨即將刀刃擠進門縫,慢慢撥動門閂,正撥著,聽見右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這是怎麼了?”那聲音尖亮,很耳熟,墨兒忍不住回頭一看,二十來歲,瘦瘦尖尖一個人,是彭嘴兒的弟弟,街市上行走賣藥的彭針兒。
墨兒沒有作聲,回頭繼續慌慌撥門,朱氏在身後給彭針兒解釋緣由,彭針兒聽了,用那尖亮的嗓子連聲叫著:“這幾天滿京城都不安寧,怎麼連咱們這裏都出事了?康家嫂子去哪裏了?怎麼連著幾天都沒見著人影兒了?”
一會兒,門閂撥開了。朱氏和彭針兒就要推門進去,墨兒忙伸手攔住:“慢些!現在情勢不明,不能貿然進去。”
止住兩人後,他才小心推開了門,屋裏一陣酒氣撲來,康潛躺在廚房中間,一動不動,身邊倒著一個瓷酒瓶子,瓶口處的地上,有一小片潮濕印跡。除此而外,看不到其他什麼。墨兒小心走過去,見康潛微張著嘴,臉色枯憔青灰,麵目已經僵住。他彎下身,伸手去探康潛脖頸的脈搏,皮膚冰涼,脈息全無,已經死了。
他心裏一陣悲疚,慢慢站起身,若不是外麵三人都睜大眼睛望著他,他幾乎要哭出來。彭針兒尖聲問道:“死了?”墨兒黯然點點頭,朱氏悲嚷起來:“爺嘍!這是咋了!”
墨兒朝裏屋望了望,心想得去查看一下,便盡力壓住心中內疚悲悶,小心走進中間小過廳,桌上一副碗筷,一個碟子裏盛著些醬瓜,旁邊兩個酒瓶。四根條凳麵上都薄薄蒙了層灰,隻有碗筷這邊的條凳上有人坐過的印跡,看來仍是康潛一人獨自吃飯。左右兩間臥房門都開著,他輕步進去都查了一圈,又到前麵店裏查看,都沒有躲著人,前門也閂死的。他這才回到廚房,朱氏三人都在後門外張望,墨兒顧不得他們詫異,見右邊那間小臥房門關著,又走過去,伸手輕輕推門,門沒有閂,隨手而開,他探身進去,和那天一樣,裏麵空著,窗戶也完好。
全部查完後,他才輕步走了出去,對彭針兒道:“彭三哥,這裏我不熟,能否勞煩你去請這裏的坊長和保正來?讓他們趕緊找人去官府報案。”
彭針兒一臉不情願,但若真是命案,鄰裏都要牽涉進來,他自然明白這一點,因此稍躊躇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墨兒又對兩個婦人道:“請兩位大嫂不要離開,好做個見證。這位是武家二嫂嗎?”
少婦點了點頭,她就是康潛所說的柳氏,康潛妻子失蹤那天,就是和她約好去廟裏燒香。墨兒打量了兩眼,見柳氏中等身材,容貌雖然一般,但神色沉靜,看到康潛死,雖然也臉帶悲憐,卻不像身邊的大嫂朱氏又悲又歎,始終能夠自持。
墨兒打量她,她也打量著墨兒,隨後輕聲問道:“敢問這位公子是……”墨兒這才想起來這裏的緣由,正要從她們口中探問些訊息,忙答道:“在下是康大哥的朋友,康大哥前幾天找我來幫他查找他妻兒的下落。”墨兒盯著妯娌兩個,朱氏本來望著房內康潛的屍首,正在悲念,聽他們說話,才停住嘴轉頭來聽,聽到墨兒這句,她愣在那裏,似乎沒聽明白。柳氏眉頭一顫,露出些詫異:“哦?春惜姐姐和棟兒?他們娘倆不是回娘家去了嗎?”朱氏也才回過神,大聲道:“是嘍,她娘倆回娘家了呀,查什麼下落?”墨兒搖了搖頭,繼續盯著她們:“不是,他們母子被人綁架了。”“綁架?!”朱氏嘴張得更大,“爺嘍!這是鬧的哪一出哦?”柳氏也一驚,望著墨兒,並沒有說話,等著繼續聽。墨兒便繼續道:“綁匪要挾康大哥不許說出去,他才謊稱妻兒回了娘家。這件事關係到兩條性命,兩位大嫂一定要保密,萬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們的丈夫。”
朱氏忙道:“好!好!好!”柳氏則望著屋內康潛的屍首,喃喃道:“難怪那天康大哥神色不對。我本來已經和春惜姐姐約好去燒香,早上去叫時,康大哥到後麵轉了幾圈,出來卻說她回娘家去了,他當時麵色極差,言語也不清不楚,我還想著他們夫妻又鬥氣了,沒敢多問……”
“哦?他們夫妻經常鬥氣?”“起先還好,兩人和和氣氣,相敬如賓,可是這一向,不知怎的,開始鬥起氣來。”
“他們爭吵嗎?”
“這倒沒有,兩個人都是悶性子,最多爭一兩句,便不作聲,各自生悶氣。”
“是嘍,有兩回,我看著他們夫妻神色不對,還替他們說合了呢。幾天前,為孩子打碎了一隻茶盞,兩人又還爭吵過,孩子又在哭。那回爭得聲音有些大。”朱氏附和道。
康潛未曾講過這些,墨兒聽了,都記在心裏。柳氏忽然問道:“康大哥為什麼不去報官府,反倒要找你?公子難道有什麼來曆?”
“我姓趙,沒有什麼來曆,隻是跟我哥哥開了家書鋪,替人寫訟狀,查案子。”
“公子的哥哥難道是那個趙將軍?”墨兒點了點頭,柳氏又要問,剛開口,就見彭針兒引著一個胖胖的盛年男子急急趕了過來:“坊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