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直苦等到傍晚,尹氏始終都沒摔那隻報警的碗——綁匪沒來。橋頭茶攤也要收了,墨兒不好再坐,走到虹橋上,裝作望風景。這時,餑哥賣完了餅回來了,他先把餅籠放回家裏,又到水飲攤收了傘,將桌凳碗壇都收回了家,尹氏卻不願回去,仍在街角站著,身影在暮色中顯得十分淒寒。墨兒看著,心裏越發過意不去,正在沮喪,見哥哥趙不尤從橋北邊走了過來。

墨兒忙道:“綁匪恐怕不會來了。”趙不尤點了點頭:“也好,他今天不露麵,至少告訴我們一件事——”“什麼事?”“這裏說話不便,你先勸尹氏回去,我們到家中再說。”

墨兒便下了橋,走到尹氏那裏:“尹嬸,綁匪應該不會來了,您先回去吧。”

昏暗中,尹氏木然點了點頭,顫著聲音道:“他是不是已經把圓兒也綁走了?”

墨兒隻能勉強安慰:“應該不會。他若是綁走了孫圓兄弟,肯定會讓尹嬸知道,好要挾。不然,綁人就沒有什麼用處了。”

“可圓兒已經三天不見人了。”“我估計他應該沒事——”

“你估計?都幾天了,你一丁點兒事情都沒查出來,是不是嫌我沒給你錢?前天我給你兩貫錢,你又不要,是不是嫌少?你跟我家去,我把家裏所有的錢都給你,求求你,墨兒兄弟,幫我把圓兒找回來!”

尹氏哭了起來,張著雙臂找尋著墨兒的手,墨兒忙扶住她的胳膊:“尹嬸,您放心,這不是錢的事。我雖然不成,但我哥哥也一直在幫著查這件事,他剛剛說已經找到些苗頭了——”

“真的嗎?”“我怎麼會騙尹嬸?您先回去,好好吃飯歇息,不要把身子弄壞了。”墨兒把尹氏扶回了她家,餑哥已經點了燈,在旁邊廚房裏弄晚飯。墨兒走過去問他:“這兩天可有人向你打問香袋的事情?或者其他可疑的事情?”

“沒有。”餑哥正在淘米,頭都沒有抬。

墨兒隻好告別出來,見哥哥等在路邊,那兩個弓手也已經回去了。

回到家中,嫂嫂已經備好了晚飯。飯桌上,墨兒忙問:“哥哥,你剛才說綁匪至少告訴了我們一件事,是什麼事?”

趙不尤道:“這兩天,綁匪必定在暗中隨時留意尹氏和康潛,你來回跑,他恐怕全都看在眼裏。”

“早知道我該當心些。”墨兒一陣悔疚。“未必是壞事。綁匪很謹慎,不會輕易露出行跡。不過,並非動才能見行跡,不動之中同樣可推測出一些東西。尹氏前兩天都沒有出攤,一直在家裏,從尹氏這邊,綁匪很難探出什麼,我想他也不敢貿然去探問餑哥——”

“是,我剛問過餑哥,並沒有人探問他什麼。這麼說,綁匪是從康潛那邊探到的?”

“應當是。據你所言,康潛這兩天也一直在店裏坐著,沒有出門。綁匪想要查探他,隻有兩種法子:其一,裝作買古董的客人,到店裏探查,不過這種辦法不能過於頻繁,也難查出什麼;其二,不必扮客人,但能不時進到康潛店裏去——”

“康潛認識的人?左鄰右舍?”墨兒大驚,立即回想道,“這兩天我去康潛那裏,康潛的左鄰武家和右鄰彭家的人,都來過他店裏!對!康潛的妻兒是大白天被人綁走,我原來想,康潛家後門離岸邊隻有十來步,最近便的辦法是用船,但要將母子兩人強行帶到船上,難保不被人看見。可如果是鄰居的話,便能直接綁到自己家裏,趁天黑再轉走,風險便小了很多!”

“你再仔細探查一下這兩家人。不過,得小心不要讓他們察覺。”“嗯。”墨兒用力點頭,心裏頓時明朗了許多。

第二天一早,墨兒先趕到餑哥家,向尹氏詢問。從昨晚到今早,綁匪始終沒有來,孫圓也仍沒回來。墨兒隻得又勸慰了一番,讓尹氏仍去出攤,綁匪說不準今天會出現,萬福派的兩個弓手仍會在附近繼續監看。安排好後,他才急急趕往小橫橋去見康潛。

到了康潛的古董店,店門關著,墨兒敲了好一陣,都沒有人應。倒是隔壁武家的門開了,那日見的武家大嫂朱氏探出半截身子來:“小哥,你找大郎啊,他還在睡吧。”

墨兒點了點頭,又加力敲了幾下,又將耳朵貼到門縫上,仍聽不見動靜。朱氏又道:“咦?大郎一向起得早,今兒這是怎麼了?你等等,我去後門敲敲看。”

墨兒有些納悶,等了一小陣子,一個少婦從武家前門急急走了出來,朝墨兒喚道:“這位公子,我大嫂請你快些到後門去!從我家穿過去!”

墨兒大驚,忙跟著那少婦走進她家,慌忙穿過堂屋、過廳和廚房,還沒出後門,就已聽見朱氏在隔壁一邊拍門一邊大叫:“大郎!大郎!”墨兒幾步趕過少婦,先奔出門,跑到康潛家後門,朱氏見到他,指著門縫嚷道:“大郎躺在地上呢!”

墨兒忙趴到門縫邊,使勁向裏覷看,門縫極窄,隻隱隱約約看得到裏麵果然有個人躺在地上。他心裏一沉,忙又用力捶門,再覷看,那人紋絲不動。難道是……他強壓住慌亂,忙問朱氏:“大嫂,可否尋把尖刀來?”

剛才那個少婦也已趕了過來,聽到問,說了句“我去取”,隨即跑回自己家中,朱氏在一旁連聲道:“大郎這是怎麼了?他娘子又不在,一個人兒孤零零,難道是病了?”

墨兒蹲在門邊,心裏急想:康潛恐怕已經死了,難道是被人謀害?但前後門都從內關著,難道是那個綁匪重施故伎?若康潛真是被人謀害,得小心,不能慌亂,不要搞亂凶犯所留的蹤跡。沉住氣,沉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