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的大遼,這一年也發生了大事。道宗皇帝耶律洪基病薨,耶律延禧繼位,這位新皇帝荒於遊獵,政令無常,揮霍無度,二十年來耗盡大遼國庫,散盡北地人心……墨兒邊想邊行,不覺已到虹橋口,拐到尹氏家,見尹氏倚在門邊,睜著空茫雙眼,側耳聽著路口動靜。

沒等墨兒開口,尹氏便問道:“墨兒兄弟,是你嗎?”“尹嬸,是我,”墨兒忙下了驢,走過去,取出那塊銀餅遞到尹氏手中,“尹嬸,你看看,是不是這塊銀子?”尹氏接過銀餅,拇指才一摸,便臉色大變:“是!是這塊!你從哪裏得來的?”

“第二甜水巷的一家……一家妓館裏。”“這銀子怎麼會跑到那裏去的?”“是孫圓。”

“不會!圓兒怎麼會去那種地方?他從沒去過!”“尹嬸,是他。他是昨天傍晚去的。”“就算他去了那地方,又是怎麼拿到這塊銀子的?他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櫃子和匣子。”“這還得再查。”“圓兒人在哪裏?”

“昨晚他就離開了那家妓館——”“那他去了哪裏?”尹氏空盲的眼珠急急顫動。

“尹嬸不要過於擔憂,那取貨的人既然給了三天期限,三天之內應該不會加害孫圓。”

“他雖然頑皮,卻從來沒有夜不歸家,到現在還不見人……”“尹嬸,有件事我還得再問一遍。”

“什麼事?”“昨天你將香袋鎖起來之前,摸裏麵的東西和取出來之後再摸,真的不一樣?”

“今天我一直在回想,之前摸香袋裏的東西,除了碎香料,那顆藥丸要硬一些。還有樣東西,有點滑韌勁兒,估摸應該是耳朵。後來取出來,因那人在等,就沒仔細摸,不過味道聞著略有些不一樣。”

“哦?”“之前,香味重,藥味輕,後來聞著藥味似乎濃了一些。”

墨兒回到家中時,天色已晚,夏嫂早已備好了晚飯。今天大家似乎都有心事,飯桌上不似往日說說笑笑,哥哥默默喝著酒,很少動菜;嫂嫂夾了塊哥哥素日愛吃的煎魚,放到哥哥碗中,見哥哥不吃,也沒有勸,她自己也神情倦倦,似帶悲容;瓣兒則一直低著頭,吃得很慢,不言不語,似乎在思忖什麼;琥兒病雖然好了,卻仍沒精神,坐在一邊小凳上,夏嫂輕聲喂他吃飯,他也不願多吃;至於自己,一直在想那香袋的事,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哥哥。

正吃得沒情沒緒,忽聽院外有人敲門,墨兒忙放下筷子出去,開門一看,是二哥趙不棄。

“吃過飯沒有?還有剩的沒有?我可餓壞啦!”趙不棄還是那般喜氣洋洋,無拘無束。

夏嫂去拿了副碗筷,墨兒和瓣兒挪開座椅,讓趙不棄坐在中間。趙不棄坐下便大吃大嚼,一邊吃一邊得意道:“哥哥,我也要開始查一樁案子啦,這案子極有趣。弄不好會驚動天下!”

隻要趙不棄在,便是想悶也悶不起來,座中其他人全都抬眼望向他,趙不尤問了句:“什麼案子?”

趙不棄猛刨了兩口飯,才放下筷子道:“前任宰相何執中的孫子何渙。這話隻能在這屋子裏說,萬萬不能傳出去。你們知不知道,他是個殺人凶犯?而且他瞞住罪案,不但參加省試,今早還去殿試了。”

趙不棄講起他遇的這樁案子,的確十分離奇,大家聽完後,談論了一番。墨兒在一旁聽著,也忍不住道:“我今天也接了樁案子——”他將香袋疑案也講了一遍。

趙不棄聽後笑道:“你這案子也有趣。”趙不尤卻道:“這案子關涉到幾個人的性命安危,不能輕忽。”墨兒本就有些心虛,一聽此言,忙道:“這件案子還是哥哥來查吧。”趙不尤道:“我手頭有這梅船的案子,這一陣恐怕騰不出手來。我聽你剛才講,想的、做的都不錯,而且當天就查出了那塊舊銀子。你就繼續放手去查,若有什麼難題,咱們一起商量。”

墨兒本已心生退意,聽哥哥這樣講,重又有了些底氣,忙道:“眼下始終想不明白的是,照尹嬸所言,那香袋鎖起來前,聞著藥味淡,再拿出來,藥味變濃了些。香袋裏原先是一顆珠子外抹了些藥,所以藥味淡;後來換成了真藥丸,藥味自然重了。這麼說來,餑哥交給尹嬸的時候,的確沒有換裏麵的東西。沒有鑰匙,沒撬鎖,也沒弄壞櫃子和木匣,卻把裏麵東西換了,這像是隔空取物變法術一樣,怎麼做到的?”

趙不棄笑道:“除非是鬼。”墨兒道:“今天臨走前,尹嬸也問我,會不會是有鬼作祟?”趙不尤道:“莫信這些。始終記住,萬事萬物皆有其理,越鬼怪,越要往平常處想,莫要被麵上這些障眼術迷住眼睛。”“理……”墨兒低頭默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