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

——程顥

趙不尤辭別古德信,正要去訪宋齊愈,卻見宋齊愈從虹橋上走了過來。一襲雪白襴衫,身形挺拔,步履如風,在人群之中格外拔萃醒目。

趙不尤便候在橋底,等他下來。宋齊愈一見趙不尤,立即加快腳步,來到眼前,抬手致禮:“不尤兄!”

“巧!我正要找你,有些事要請教。咱們找個地方坐坐?”“好!”

樂致和的茶坊就在左近,但不便在那裏談,他便引著宋齊愈又回到章七郎酒棧。店主章七郎見他去而複返,有些納悶,但一眼看到宋齊愈,立即笑著彎腰致禮招呼:“二位快快請進!趙將軍今天連來兩回,還將宋魁首都請到鄙店來,今年鄙店生意恐怕要被攜帶得無比火旺!”

宋齊愈笑道:“那得多饒兩杯酒才好。”“這是當然!”

臨河那個座已經清理幹淨,趙不尤便仍邀宋齊愈坐到那裏:“酒還是茶?”“不尤兄剛已喝過酒了?我也已經吃過飯。既然有事要說,就茶吧。”“點兩碗新茶。”

章七郎答應著去吩咐了。宋齊愈忙問;“郎繁和章美的事,不尤兄查得如何了?”

“目前隻知兩人寒食那天都去了應天府。”“哦,他們去應天府做什麼?”

“眼下還不知道。齊愈,你與章美同在太學,前一陣,可曾見到什麼異常?”

宋齊愈臉色微變,笑著歎了口氣:“前一陣我們爭執了一場,章美著了惱,這一向都有意避著我。我也就不太清楚他的近況。”

“哦,什麼時候?爭了什麼?”“兩個月前,仍是關於新舊法。”

趙不尤知道這是老話題,便繼續問道:“章美在京城可有什麼親族?”“隻有一個族兄。章美父親在越州開了間紙坊,造的竹紙銷遍全國,在汴京也有間分店,就是由他這個族兄經營。這幾天,我去問過他族兄幾回,他也在找尋章美,說這一個多月都再沒見著章美了。”

“郎繁呢?”“郎繁話少,我和他隻在聚會上論談幾句,私下並沒有過往。”趙不尤又問了一些,並沒問出什麼有用的訊息來。正要告別,宋齊愈卻忽然露出猶豫之色,躊躇半晌,才開口道:“我遇到件怪事,百般想不明白,不尤兄能夠替我理一理?”

“什麼事?請講。”“是關於相親——”

寒食那天,宋齊愈趕到應天府寧陵縣,找到官媒薛嫂,求她去張縣令家投求婚啟。狠等了一陣,終於見薛嫂撐著青涼傘,邁著碎步,像是老雀一般趕回茶店,看那神情,透著歡喜,難道說成了?宋齊愈忙起身迎了出去。

果然,薛嫂笑彎了眼:“哦呀!我這雙眼被鳥糞粘昏了,竟沒有看出來宋公子竟是太學上舍的魁首!那張縣令一看公子的求婚啟,像驚貓一樣跳起來,連聲問果真是太學上舍的宋齊愈?緊忙地就去寫了草帖子,明日一早就請宋公子去相看,還說不必去外邊,就到他府上!”

她從懷裏取出一個信封交給宋齊愈,嘴裏一邊嘖嘖讚歎:“看看他家的嫁妝,我做媒這麼多年,頭一回見這麼闊綽的,禮金加綢緞首飾就有七八十萬,更不用說一百五十畝地,哪怕一畝三貫,又是四五十萬——”

宋齊愈忙接過來,取出裏麵一頁泥金的淡黃紙箋,上麵寫著:

應天府寧陵縣縣令

三代

曾祖 輝易 禮部侍郎

祖 禮德 廣南路轉運判官

父 章啟 涪州通判

本宅長房第五小娘子戊寅年八月丙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