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走了?”

“阿黛勒應該睡覺了,已超過了她上床的時間。”

“你對我產生了恐懼心,因為我說起話來像斯芬克斯。”

“你的語言不可捉摸,先生。不過盡管我似懂非懂,但我根本不怕。”

“你是害怕的——你的自愛心理使你害怕出大錯。”

“要是那樣說,我的確有些擔憂——我不想亂說。”“你即使胡說八道,也會是一副板著的麵孔,不動聲色的神態,我還會錯誤地以為說得很對呢。你從來就沒笑過嗎,愛小姐?你不要絞盡腦汁想答案了——我知道你難得一笑,可是你可以笑得很開心。請相信我,你不是生來就非常嚴肅的,就像我不是生來可惡的。羅沃德的束縛,至今仍在你身上留下某些印跡,控製著你的神態,壓抑著你的嗓音,捆綁著你的手腳,束縛你的行為,因此你害怕在一個男人,一位兄長——或者父親,或者主人,隨你怎麼說——麵前歡聲說笑,害怕說話太隨便,害怕動作太迅速。不過到時候,我以為你會學著與我隨便些,就像覺得要我按照陋習來對待你是不可能的,到那時,你的神態和動作會比現在所敢於流露的更富有生氣、更豐富。我透過木條緊固的鳥籠,不時觀察著一隻觀念新奇的鳥,籠子裏是一個活躍、不安、不屈不撓的囚徒,一旦獲得自由,它一定會高飛雲端。你還是執意要走?”

“已經過了9點,先生。”“沒有關係,稍等一會兒吧,阿黛勒還沒有準備好上床呢,愛小姐,我背靠爐火,麵對房間,便於觀察,跟你說話的時候,我不經意地注意著她(我有自己的理由把她當作奇特的研究對象,這理由我某一天可以,不,我會講給你聽的),大約10分鍾之前,她從箱子裏取出一件粉紅色絲綢小上衣,打開的時候臉上充滿了喜悅,臉上流露的媚俗之氣融化在她的腦髓裏,沉澱在她的骨髓裏。‘Il faut que ie I'essaie!’她嚷道,‘etaIinstant meme!’所以她衝出了房間。現在她跟索菲婭在一起,正忙著試衣服呢。過一會兒,她會再次進來,我知道我所看到的——塞莉納·瓦倫的縮影,當年帷幕開啟,她出現在舞台上時的模樣,不過,別想它啦。然而,我的最溫柔的感情將會震動,我有預感,你先別走,看看我的預言是否正確。”

不久,我就聽見阿黛勒的小腳輕快地走過客廳,她進來了,正如她的保護人所想的那樣,已判若兩人。一套玫瑰色緞子衣服代替了原先的棕色上衣,這衣服很短,裙擺很大。她的額頭上戴著一個玫瑰花蕾的花環,腳上穿著絲襪和白緞子小涼鞋。

“Es ce que ma robe va bien?”她蹦蹦跳跳跑到前麵叫道,“et mes souliers?et mes bas?Tenez,je crois que je vais danser!”

她展開裙子,用快滑步舞姿穿過房間,輕盈來到羅切斯特先生的跟前,踮著腳在他麵前飛快地轉了一圈,隨後一個膝頭著地,蹲在他腳邊,嚷著:

“Monsieur,je vous remercie mille fois de votre bonte,”隨後她立起來補充了一句,“C‘est comme cela que mamanfaisait,n’est ce pas,Mosieur?”“確——實——像,”他答道,“而且‘commecela’,她把我迷住了,從我英國褲袋裏騙走了我英國的錢。我非常幼稚,愛小姐——唉,青草一般稚嫩,一度使我生氣勃勃的春天不亞於如今的你。不過我的春天已經悄然逝去,但它在我手中留下了一朵法國小花,在某些時候,我真想把它擺脫。我並不重視生出它的根來,還必須要用金土來培植,所以我對這朵花便心不在焉了,特別是像此時這樣它看上去多麼矯揉造作。我收留它,養育它,多半是按照羅馬天主教教義,用做一點好事來贖無可計數的罪孽。改天再給你解釋這一切,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