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當斷則斷(2 / 2)

這倒是實話,自從朱熹創立理學以來,女子最講三從四德,到了明清這種思想更是發展到了頂峰,下女子無不以此約束自己,當做行為規範。

所以子女的婚姻非但不能自己想做主,就連問一問,都是傷風敗俗大逆不道的事。

尋常人家尚且如此,何況一位大家閨秀?

“可是,姑娘……”

香雲似乎還想再什麼,然而話剛出口,沈晚月又打斷道:

“再者,當初老爺和梁家可是明公正道換的婚書,如今梁家既不來退婚,卻要我逼著老爺去退婚,你可曾想過,別人會怎麼看老爺?”

“但是……”

“我雖是女子,也知人生在世,該上無愧於地,下無愧於父母,然後才是自己。如今為我毀去婚書,視婚約如同兒戲,置地於何地?讓父母背上背信毀約的罵名,又置父母於何地呢?”

“但姑爺他……”

“姑爺他究竟是不是你口中那般不堪且還兩,就算真是,過門之後我自會死勸。倘若他不聽……也……隻怨我自己命苦罷了……但起碼對得起地,對得起父母了。”

一番話得義正辭嚴,得香雲完全不知怎麼應答,過了好一會子,才幽然輕歎:

“可是姑娘,那你自己呢……?”

沈晚月沒吭聲,房間裏的登時沉默了下去,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發出令人心悸的回音。

想想這位公子,武能蕩寇鋤奸,打得蟊賊抱頭鼠竄,文能詩鬥夫子,當代大儒都吃了掛落,真真是全掛子的本事。可自己的丈夫梁錚卻偏偏是個紈絝惡霸,但凡有人家一點好處……

“……行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悠悠開口,“了這許多,我也困了,眯一會吧。”

著,好像耗盡了力氣一般,把自己深深地陷進了繡榻裏。

隻是就算這樣,她還是可以輕易地感覺到……

感覺到香雲那幽幽的目光,仿佛有著直攝靈魂的魔力,輕易就穿透了她所有逞強的偽裝,深深地刺在了心上。

※※※

第二日悶得發黑,黑沉沉的烏雲從西邊鋪過來,像是給大地蓋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熱得人胸口仿佛窒息了一般。

一大早,才蒙蒙亮,梁錚等人便收拾行李,問明了方向,由徐虎在頭前引路,梁錚押著馬車、行李殿後,望著官道一路迤邐而行。

走了半日,遠遠便望見城廓一角,房屋錯落,徐虎高興起來,打著馬鞭向梁錚道:“少爺,咱們到河南了。”

河南乃是中原腹地,《史記·貨殖列傳》記載:“昔唐人都河東,殷人都河內,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不過當時的河南還不是行省,元代時設河南路,洪武元年改置河南府,範圍大致為今河南洛陽市所轄地域,下轄一州十三縣,後為河南江北行省的省治。

即至進了城,但見街市繁華,大大的店肆房舍沿著齊整寬敞的街道櫛比鱗次的開著,其間人煙阜盛遠非別處可比,雖然氣悶熱,但一路上耍百戲、捏麵人的、灘簧、測字、鑼鼓仍舊是不一而足喧囂連,真得上形勝繁華之地了。

梁錚不禁有些感歎,乍從荒村野店回到這煙花世界,真有恍如隔世之感,他打馬走近車邊,正打算問問沈晚月主仆家住何處,準備把她們送回家後就去嶽父府上拜會,誰知自己還沒開口,就看到丫鬟香雲一手拿著一個錦盒,一手扶了頭戴淺露的沈晚月下車,盈盈衝著自己一福,道:

“多謝公子一路照拂,我們就此別過。”

梁錚不由得怔了怔:“兩位不用我送你們回家麼?”

“不必了。”沈晚月,“叨擾大人多日,女子已不勝惶恐,如今既已到了河南,我們自己回去就是了。”

這句話的雖是客套,語氣卻冷的仿佛結了冰。

“這個……”梁錚不覺有些尷尬,“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兩位還有這麼多貨箱行李……”

“前麵不遠就是車馬行,我們自會雇腳夫搬運,”沈晚月淡淡地打斷,一邊拿過香雲手上的錦盒,“這裏是三百兩,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區區事,倒不必如此。”梁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明明昨還有有笑的,怎麼才一晚上的功夫,就生分到這種地步了?

自己什麼地方得罪這對主仆了嗎?

“既如此。”沈晚月微微點頭,倒也不客氣地直接就收回了,“那麼女子就此別過。”

著,也不管梁錚什麼反應,拉著香雲就往不遠處地車馬行去了。

她是必須如此……

因為她赫然發現,和這位“公子”在一起越久,自己的心就會陷得越深。

可她更知道自己是許了人家的……

所以才必須當斷則斷!

所以就在這裏,她將自己曾經夢想過的,另一個不可能的未來,給割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