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人心各異(2 / 2)

而在何家大集的寨門旁,已經聚攏起來的一些難民在自己村中主事人物的帶領下,沉默著走到了剛剛冒起熱氣的鍋灶旁,等待著即將熬好的那口熱湯水。有兩個丁點大的孩子挨不住饑餓,尖細著嗓門哭叫起來,叫人聽了一陣陣心頭發酸。

或許是看著那幾個丁點大的孩子著實餓得可憐,一名頗有些上了年歲的八路軍戰士猶豫了片刻,飛快地將自己身上背著的糧食和一塊麥麩餅子擱在了鍋灶旁候著的武工隊員手中,捏著從自己懷裏摸出來的又一塊麥麩餅子湊到了兩個尖聲哭泣的孩子麵前。

將捏在手中的麥麩餅子一分為二,那頗有些上了年歲的八路軍戰士臉上帶著微笑,將撕成了兩半的麥麩餅子遞到了兩個尖聲哭泣的孩子手中,再朝著那領著兩個孩子的婦人笑著點了點頭,方才大步追上了隊伍。

目睹了這一幕的一名扛著機槍的八路軍戰士,苦笑著搖了搖頭,一邊將背在了自己身上的糧食口袋擱在了武工隊員手中,一邊從懷裏摸出了一塊麥麩餅子,塞進了另一名武工隊員的手裏:“老啞巴還是這毛病,就見不得有嫩娃娃餓得哭鬧!這下子好,自己丁點吃食都不剩下了,空著肚子打三天吧!”

接過了那塊巴掌大的麥麩餅子,站在鍋灶旁的武工隊員顯然也知道老啞巴的故事,歎息著搖了搖頭:“有啥法子呢?老啞巴四十上頭才得了個兒子,養到五歲上又遇上了災年。為了給兒子偷一口吃食,生生叫財主逮住割了舌頭,兒子也活活餓死了……”

朝前緊跑了幾步,目睹了老啞巴將身上所有吃得都掏了個一幹二淨的八路軍戰士追上了老啞巴,從自己懷中摸出了自己僅剩的那塊麥麩餅子一撕兩半,不由分說地將其中一半塞給了老啞巴:“天寒地凍、肚裏沒食,你這是打算還沒跟鬼子廝拚,自己就先餓死?”

老啞巴也不與那名八路軍戰士推讓,小心翼翼地將那半塊麥麩餅子塞到了自己懷裏,這才伸手朝著那名八路軍戰士飛快地比畫起來。

很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扛著一挺機槍的八路軍戰士大步朝前走去:“瞎比畫個啥?等跟鬼子打起來了,你可千萬跟緊了我!我這機槍可缺不了你這副射手!”

眼看著老啞巴與那名扛著機槍的八路軍戰士大步朝著何家大集走去,紮堆聚攏在鍋灶旁的難民之中主事的人物猶豫了片刻,方才朝著守在鍋灶旁不斷用大勺攪和著鍋中雜糧湯的武工隊員問道:“這位……老總,瞧著方才那位老總……可是把身上自個兒吃的幹糧,都賞了我村裏兩個嫩娃娃了?”

用力攪和著已經快要沸騰的雜糧湯,守在鍋灶旁的武工隊員一邊眯著眼睛閃躲著撲麵而來的蒸汽,一邊大聲朝著那難民之中的主事人物答非所問般地應道:“老鄉,咱們隊伍上不興叫老總,都叫同誌。要是您覺著不順口,那您瞅著歲數,叫我個大侄子都成呐!老鄉,你們是從哪個縣過來的呀?”

“這可是不敢呐……同……同誌,我們是從宮南縣逃難過來的。這一路上幾天幾夜,可是把人給累毀了、凍慘了呀……”

“宮南縣過來的?宮南縣武工隊,這會兒怕是還在跟鬼子廝拚呐?”

“同誌,您說的是嚴大河嚴隊長吧?那個是個實誠漢子,當初答應過咱們的,有鬼子來了,他給大家夥殿後,可當真是說到做到了呀!就昨天下半晌的時候,我還能聽見身後嚴隊長帶人跟鬼子廝拚的槍聲炮響。隻是……且戰且走的打了幾天幾夜,怕是嚴隊長也都快打脫力了?那槍炮聲都稀稀拉拉的了……”

“這個您就不用擔心了,咱們大部隊已經派人過去增援嚴隊長了,一定要替鄉親們搶出撤退的時間來!老鄉,一會兒招呼著您村裏人,一人喝一碗雜糧湯暖暖肚子,再領上些幹糧,這就朝著山裏塗家村的方向走吧!一路上都有塗家村裏的鄉親們引路,錯不了道路的!”

“這敢情好……隻是這糧食,都是各位老總……各位同誌,從自家嘴裏省出來的?那他們可咋辦?”

“咱們八路軍,吃苦在前、享受在後,不就是餓幾天肚子嗎?這都不算事兒!您隻管照應好您這一村老小就成!”

揮動著手中大勺攪了攪沸騰的雜糧湯,再小心地從灶旁擱著的土陶罐子裏抓了把鹹鹽灑進了鍋裏,那守在鍋灶旁的武工隊員朝著站在自己身邊那難民中的主事人物一伸手:“大爺,您拿個碗來?”

那難民中的主事人物忙不迭地從身邊的難民手中取過了個粗瓷大碗,一邊幫著武工隊員分發剛熬好的雜糧湯,一邊卻是緊鎖著眉頭琢磨著。當滿滿一鍋雜糧湯都叫分發了個幹淨時,那始終站在鍋灶旁幫忙的難民中的主事人物狠狠一跺腳,揚聲朝著正捧著雜糧湯蹲在路邊難民們叫道:“牛角村的,都聽我說一句——壯棒漢子喝完了這碗糧食湯,全都回頭幫著八路軍挖壕溝去!人家八路豁出去性命替咱們擋災驅禍,咱們也不能裝!打仗咱不成,可力氣咱不缺,都豁出去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