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趙三哥的說法,這新娘子是一般農戶人家的女子。想是為了今日成親方便,早早的便被家人送到了堂裏,隻等著吉時一到,拜過天地,再進正堂喜房。
耳邊的喧嘩聲,越來越大。熱鬧的氣氛也越來越濃烈。
低垂著的眼,僅能看見的,便是透過蓋頭邊緣縫裏,站在左右兩側的那一雙雙排列整齊的腳。
周遭圍了這麼多的人,想必是喜堂了吧?
正想著的工夫,兩名婢女停下了腳步。不知是誰往她懷裏塞了截紅綢子,示意她伸手拽住。
綢子那端,想必被漕幫之主握在手裏了吧。
在今日此時之前,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姻緣線的那一端,竟然是牽在一名完全陌生的男子手中。
一時思潮起伏,心中如同打翻了調料罐子,百味陳雜。
軟弱無力的手,既使隻是握著輕輕的一條綢帶,也是握不住的。讓它從手中幾次滑落。
人群裏,也不知是哪個貧嘴之人,嚷了一聲:“瞧,新娘子高興的連手都抖嘍。”
接著,便是一陣哄堂大笑。
笑吧,趁著沒掀開蓋頭,就管夠的笑吧。等會兒,看你們還笑得出來嗎?
身邊挽扶互擁著的女婢喜娘們,自然是不允許她再高興的‘抖’下去。嘴裏說著吉祥話,嘻笑著將綢端輕輕的係在了她的手腕上。簇擁著她,跟在新郎官身後。
在轉了一圈兒之後,終於算是停住了腳步。周遭也變得安靜下來。
“一拜天地!”一陣鞭炮過後,司儀那清亮高亢的聲音響起。
渾身虛軟的她,便在兩麵‘挾持’之下,按部就班的完成了成親大禮。
很清楚的感覺到,周遭變得更加的肅靜了。
一雙穿著綻新牛皮薄底兒短靴的大腳,映入她低垂著的眼簾。
頭上的蓋頭被挑起一角,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莫嚴君不自覺的感到有些緊張,到底是生平第一次做新娘子,還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難免多了份期待。
一直遮擋在頭頂的那片紅雲,隨著向上一挑的動作,而徹底的遠離視線。沉悶的壓抑感,也隨之消失於無形。
就在她吐出悶在胸口的那股鬱氣,深深的吸了口沒有阻隔的空氣時,耳朵邊兒上,盡是一陣驚訝不已的呼聲。
“呀,怎麼會這樣?”
“咦,怎麼會是個男人?”
“怎麼回事?”
人群裏,更是炸開了鍋。
莫嚴君低垂著眼簾,遲遲等不到麵前的正主大發雷霆,不由得有些好奇的抬眼,望了過去。
這一望去不大緊,映入眼中那有些激動不已,連帶著萬般驚喜的臉孔,卻讓她著實驚訝了一回。
漕幫之主,竟然是他?!
眼前有些熟悉的臉孔,讓她感到驚訝。
兩年前,那個小村落裏,熱心大嫂說和的親事,不正正是此人嗎?
難怪,聽趙三哥提及其幫主鍾情之人,喂養雞雛的一幕,是那般的熟悉。實實想不到,主角竟然會是自已?不能不說,老天跟她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她這廂猶自驚訝感歎著,那邊的胡四海卻已激動欣喜不已。
眼見日思夜想的姑娘,宛如從天而降一般的站在了他的麵前。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頂著他漕幫新夫人的名頭,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到了他的身邊。
再也沒有什麼言辭能夠描繪出他此刻的心情。
激動不已的牽起莫嚴君藏在肥大衣袖內的雙手,任震驚後的喜悅,掛滿嘴角眉梢。一向沉穩的聲音,竟多了些顫抖,“真真想不到,竟然會是你,君姑娘。”
前來觀禮的人群,為他這突如其來的稱謂,驚得倒抽了口涼氣。
這其中的人,或多或少的都聽聞了他幾次大婚不成的傳聞。眼見紅蓋頭揭起,新娘子不見了人影,一個大男人躲在裏麵。眾人還來不及吃驚完畢,這位漕幫之主,一句莫姑娘,便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暗道,莫不是他受了太大的打擊,一時驚詫了神兒,恍惚著,硬把一個大男人看成了******了,不成?
倒是漕幫裏的幾名堂主反應過來,其中當以趙三江最為迅速。從觀禮的人群之中,率先衝了出來。
來到兩人跟前,衝著不言不動,站在那裏的莫嚴君,滿臉驚訝的問道:“狄兄弟,你怎麼會在這裏?新娘子哪去了?”
這個問題,她也很想知道?莫嚴君頗為無奈的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