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獨舞(1 / 2)

哈維.韋恩斯坦開始變得專注起來。

羅曼.波蘭斯基——這是電影構圖的宗師級人物,而丹尼爾.桑德勒則在表演上精細入微,兩者的結合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對電影無比熟悉的眾多業內大人物,這時候能分明感受到自己渾身的電影細胞正在歡呼。

僅此一幕,這部電影就足以流傳下去了。

從這裏往後,羅曼開始展開了一副亂世眾生相。

晦暗的人群、尋找丈夫的瘋女人、被捕的亨瑞和得勢的伊茲查克——以及對麵樓裏被丟下的輪椅老人,和將在電影多次被表現的槍殺——不是因為你是反抗組織,也不是因為你對當局做了什麼,僅僅是今天輪到你們上路,僅僅因為你們的血統來自猶太族裔。這種屠殺總是不斷在訴說著荒誕的情緒,人,似乎不再是人。

接著斯皮爾曼和他的家人不得不被趕進猶太區,接著,就是集中營。

在接下來的輕描淡寫中,斯皮爾曼的父母、姐妹、弟弟消失在他的生命了,猝然而冷清。沒有絲毫的觀眾認為的煽情橋段,這種處理甚至稱得上幹脆利落,而他們的死亡則表現的如此默然隱晦。

就像,就像那些年代在集中營中死亡的數百萬猶太人一樣——哪怕斯皮爾曼家進入了電影,也沒有例外。這些猶太人就是這麼毫不壯烈、沒有任何戲劇衝突的走向了沉默、黑暗和死亡。

一個波蘭人偽納粹在最後時刻救下了斯皮爾曼的生命。

也許他是出於能夠挽救一個聲名卓著的國家鋼琴家的虛榮感,也許是一念善良此刻乍現,斯皮爾曼被一個偽納粹救了,不是地下組織,也不是猶太平民——波蘭斯基的這個設置,顯然意圖模糊掉身份和善惡,破除群體的符號。

哈維.韋恩斯坦看到這裏,已經確定無疑這是一部優秀的,足堪競爭明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的作品。但是丹尼爾.桑德勒的表演應該才剛剛開始,鋪墊結束了, 時代展現了,接下來,就是這個鋼琴師如何在這樣的時代裏踽踽獨行,掙紮求存,他將遇到什麼人,他將經受什麼磨難——哈維覺得自己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期待。

這裏麵的表演和最近一年看到的《俏佳人》的埃米特,《魔戒》的萊戈拉斯,《諜影重重》的傑森.伯恩,《希臘婚禮》的伊恩.米勒都完全不同。

在《鋼琴師》裏,即便是前期較為平淡的時期,哈維也能感受到丹尼爾內心的深度和厚度,平淡但是不淺薄,漠然但是不蒼白。

這是丹尼爾的成長之作。

哈維似乎能夠想象得到,為什麼丹尼爾會為這部電影遍邀業內好友,來捧場——盡管因為這部電影在北美沒有太大票房威脅力,導致大家在選擇來或者不來的時候,沒什麼顧慮。但是丹尼爾將這部電影視作自己的表演藝術的新階段,並且向在座的人傳達出這個信息,這是一種驕傲但是自信的心態。

至少,目前為止,他是成功的,哈維瞥了周邊的幾位大導演、CEO和媒體主編。

果然,在斯皮爾曼回到空無一人的猶太區,遇到藏在鋼琴台下的幸存者這段時間,丹尼爾獻上了本片第一段堪稱“藝術”的表演。

他的每一個踉蹌、每一個眼神所向,每一個茫然四顧,每一句失神的絮叨——在空蕩破碎的背景裏,就像是在跳一支獨舞,或者,彈一曲悲愴的鋼琴曲。

阿德裏安.布勞迪的表演相較丹尼爾略遜一籌之處,在這裏表現的最為明顯,脫離造型、語言、對手,丹尼爾依舊保持著力度、感染力和濃鬱的情緒,但是當年28歲的阿德裏安沒有這份功力,他的天生才華讓他能夠在眾多幫助下將人物和時代契合,但不足以讓人物本身照徹時代。

但是丹尼爾可以——為什麼他說這是他在表演上的回歸和升華,因為此時此刻,斯皮爾曼這個人物不再是無法看見的背景光,而是一盞處於中心的冷色調大燈。前者以人性輝映時代和曆史,然而終究隻是一種渲染、一種說明,但後者卻截然不同,人性之光照徹時代,引人注目的就是更加深層次的塑造和宣示。

在做之人,包括導演和影評人,大多數是具有較高鑒賞力的,略遜一籌的媒體在敏感度上卻又超過一般人,所以整個放映廳內,在這段表演裏,都感受出來丹尼爾的功力所在。

“他是個奇跡,不是麼?”

“也許,這就是天才,上帝垂顧之人。”

在劇情稍緩的時候,下麵開始有短促的交談聲音——無論是影評人還是電影記者,其實基本上不論是什麼樣的電影,在他們處於工作狀態的時候,都很難完完全全地沉入進去,這也是製片方在舉辦專業試映會的時候,最大的難題之一。因為一些電影,如果你能夠沉心進入其中,都能感受到一百二十分的魅力,但是受邀而來的影評人和記者,大多數僅僅隻能感受到六十分,剩下的四十分,則完全依靠電影理論和固有的評判標準來衡量——這是一種扼殺創新的潛意識行為,它就是這麼存在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