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衝鋒跟吳文興通了氣,隨即往一個不遠不近的鄉去看看。
峰駝鄉在縣城和永駐鎮之間,從縣城去有七八公裏,路比較好。楊衝鋒到峰駝鄉看看隻是第一步,帶著秦時明、縣委辦副主任田帆一起走,這樣才能讓吳文興等人放心。雖說對香蘭縣的領導層有這樣那樣的猜疑,而目前所掌握的資料看也確實有明顯的跡象,但不是結論。更何況,要是吳文興等人真如所猜測,行事更應該小心,不能打草驚蛇。先找出必要的證據來,才能夠將蓋子揭開。
峰駝鄉是一個稍微小一些的鄉,全鄉人口一萬多人,地域也不寬,十多個村組。車到峰駝鄉政府後,書記吳方很熱情,將一行人請到辦公室裏,之後彙報鄉鎮的秋收工作。如今秋收已經結束,彙報起來自然很有內容。同時,也將全鄉三個季度的工作情況做了彙報,成績很突出,工作非常得力到位。楊衝鋒自然要誇獎幾句作為安撫。
峰駝鄉不是重要的鄉鎮,但書記姓吳,楊衝鋒還沒有摸準吳方是不是和吳文興或吳滕等人搭界。到鄉鎮後聽彙報,再看看鄉鎮的資料和辦公室,都很官場形式化。第一次下來,不是來揪錯的,要不今後下鄉就更難見到真實的情況。鄉鎮雖說都掌控在吳文興等人手裏,但縣裏本身就有明顯的兩股勢力,目前雖然聯合,卻保不住有些鄉鎮領導會出現動搖,隻要縣委書記伸出橄欖枝,他們又有多少眼光?
帶著田帆一起下鄉鎮,名為要他來給自己引路,實際也就是讓縣裏的其他人安心下來。自己雖說下鄉,那也是工作的步驟,沒有為目前的狀況不滿。
在鄉政府聽過看過後,書記吳方自然要安排午餐,楊衝鋒也沒有拒絕,但提出隻能是工作餐,最好就在政府食堂裏安排。峰駝鄉的政府食堂早就沒有開了,這一要求就無法辦到。國道經過鄉政府所在地,國道邊自然就有餐館,既為單位所設,也為往來跑路的司機或老板歇腳吃飯。
餐館不大,也換算幹淨。樓上樓下的,各有就餐位置。樓上自然是雅間,吳方帶著楊衝鋒等人到餐館後直接上樓,等老板來招待。第一次下鄉,要定下一個調子,之後才好讓其他人有關模板可循。聽吳方說要一個“黃悶母雞火鍋”是,楊衝鋒直接就給擋住了,說“吳方書記,說好工作餐,那就按規矩四菜一湯,不能超標。你總不能讓我們現在再走吧。”
語氣雖說平和,帶著些商量的口吻,但卻堅決。吳方聽書記這樣說,本想稍加表現表現,書記第一站就到他治下來看看,可說是中了頭彩,而從書記到之後的情形看,還算是滿意。吳方才想接待高檔次些給書記留下更深刻的印象。雖說是站在縣長的陣營裏,書記要是對自己印象好,那又有什麼不對?這時也隻好依著書記的意思。
田帆和吳方倒是很熟悉,見楊衝鋒執意要四菜一湯的標準,心裏雖覺得楊衝鋒不過是作秀,做給全縣的幹部看的。話卻不能這樣說,等吳方給楊衝鋒敬煙點火後,說“吳書記,書記雖然到香蘭不久,但書記的工作作風和自我要求卻很嚴格,我們在縣委裏早就知道了。”
“那是那是,我們會在全鄉幹部裏,要求幹部們向書記學習,保持黨的艱苦樸素的優良傳統。”吳方急忙表態。楊衝鋒隻想通過這樣的專科慢慢將自己的一些做法,傳導開,也影響到幹部們的思想和行為,見吳方這樣說,微笑著沒有多去表態。
按吳方的工作彙報,談到全鄉收入水平,他也是按照億元縣的大框架下的數據來進行彙報的,不知道誇大了多少倍。從鄉政府是看不出,但鄉政府之外的小鎮,全鎮房屋雖說比較新,還是統一式樣的三層樓房,但從小鎮裏的人精神麵貌和穿著看,收入應該很少。
第一次不是來揪下麵的錯,楊衝鋒也就不去找如問,更不到村裏去看。都是從基層做起的,自然明白國道邊村鎮的建築和其他村組裏的生活實況的差別,今天要是王哪一個村子裏走走看,楊衝鋒相信就能看出吳方所彙報的數據是怎麼回事,有多少水分了。
正吃著飯,聽到樓下嘈雜起來,這裏的隔音效果差,就算將門關好也不能夠將下麵的聲音關住。吳方本想到樓下去警告下樓下的人,隻是見楊衝鋒神情不變,也不好就去施威,有些尷尬。
“平遼村又有一個孩子丟了,這都是第三個了。”從樓下傳來的聲音中,一個人有些憤概。
“是啊,怎麼會有人偷孩子?”另一個人說。
“你不知道?偷孩子到外地去賣,都是些無本地生意,賺錢著呢。”
“你聽誰說啊,有沒有朋友有這方麵的路子?二哥,你交往寬,幫阿秀家問問。為這孩子,阿秀都哭死過去好幾次。”
“你當二哥是縣裏的老大啊,就算在縣裏認識幾個人,都是上不得台麵的人。上兩會他們也托我到問,這些事哪問得出來?也不能亂打聽,二哥這脖子上的吃飯家夥還得留著。”
“那你再去幫打聽打聽,又不是要你去破案。大不了問道後,出點錢把孩子要回來。”
“好,我這就去問問。”那個叫二哥的說著到餐館公用電話出打了個電話,將事情托出去了。再回到桌邊,說“不是我吹牛,這種案子在我們縣報案也沒有用,誰肯拚命去找人?出非你給的錢比那邊多。就算多也不見得會去下力找,你給錢也就一次,得罪了那些人一是斷了財路,再說和他們為難那不是給自己為難嗎,還要不要在縣裏混了?誰都不會這麼傻。”
“哦,什麼人有這麼強的勢力。”楊衝鋒走到樓下,見那一桌人還沒有上菜,大家剝著瓜子在等菜。那個叫“二哥”的人,看上去有些社會氣息,看得出神與混子們有往來的人。不過,先曾打電話托人去找阿秀家丟失的孩子,楊衝鋒對他的印象也不算差。
樓上吳方心裏就有些貓撓,本想跟著書記一起下樓,下麵那些人見到他,自然不會多嘴,說什麼丟孩子的事給書記聽,可書記走出包間時,回頭看自己那眼神威力太大,當真不敢跟下去。
那些人見楊衝鋒是外地人,不知道是不是路過的老板之類的。也不當回事,自己一夥人說話,不搭理他。“二哥,剛才打電話你朋友怎麼說?”
“你打聽這些幹嘛。”
“阿秀要是知道一些消息,也會好受些。”一個二十多雖的人說,二哥就看著他,下看看他是不是和阿秀有什麼勾當,要不怎麼會關心得這樣用心。其他人見了,說“還別說,阿秀命也夠苦的。”
“阿秀的孩子是怎麼回事?”楊衝鋒走到一桌人身後問。那個二哥回頭看楊衝鋒,見他不像那些無事瞎打聽的,沒有接話。倒是那個二十多歲的人說“阿秀是平遼村的,一個一歲多的孩子今天早上突然就不見了,滿村找都找不著。估計是被人拐走。”
“村裏以前有孩子丟失?”楊衝鋒又問。
“半年前丟失兩個,都是二三歲大的。”
“平遼村在公路邊嗎?”
“不是,但離國道不遠,兩三裏路。今天我們知道阿秀孩子不見了,大家追出來找,沒有找著呢。”
“報警了嗎?”
“報警有屁用,真要報警,找到孩子之前隻怕就是死屍了。”那個二哥說,有些不屑,那是對楊衝鋒的好奇心和對這些事的天真和無知。當然更不會給楊衝鋒去細致解說了。
楊衝鋒大致了解了,邊轉身上樓,回到包間裏,對秦時明說,“給公安局報警,讓他們立即查找。”說著給金武一個暗示,自然是要小隊的人也在縣城找找。按那個“二哥”的意思,孩子還有可能在縣城裏沒有被帶走,那要找回來的可能性還是有一些希望的。小隊在香蘭縣消息網絡還不健全,要找人就不像在柳省那邊方便。
“香蘭縣是不是發生多起孩子丟失事件?”楊衝鋒說,看向田帆和吳方兩人,他們是本土人,對這些事自然更熟知些。
“不是很清楚。”田帆沉吟一下說“這些事有的報案,有的根本就不報案,我估計公安局也不會有詳細的資料。”田帆所說倒是實情,這時,秦時明出走進來,說“書記,110裏沒有人接電話,我直接打到公安局辦公室裏,倒是有人接了,說會盡快安排出警。”
“好,我們也去平遼村看看吧。”楊衝鋒說著往外走,下到一樓,見那一桌的人已經在吃飯,那個二哥見吳方跟在楊衝鋒身後,有些狗腿的情形,心裏不免有些慌。原以為楊衝鋒是外地人,自然不會看在眼裏,卻不料鄉書記對他都狗腿,自然不是簡單的人。“二哥”這樣混社會的人,最毒的就是眼睛,看人要看準才不至於吃虧。
到平遼村,全村百十戶人家,依山而建村。村口五六顆古樹,枝椏幹枯了一些,顯得蒼勁。一村的風水,也都靠這些樹來維係,樹已經幹枯,自然對村裏的護佑力也就弱了。村子離國道不遠,走到村口就可看出全村的貧富情況。全村也就兩戶人家是新修成的磚房,其餘都是老舊的土房。吳方走到村口後,就不敢和楊衝鋒目光相碰,本想走到一行人的最後,可隻有他一個人認識路。好在楊衝鋒也不多問,讓吳方心裏還有些僥幸,隻盼望著楊衝鋒對彙報的數據與客觀實際情況對不上號才好。
找到阿秀家,阿秀是一個瘦得讓人擔心的女人,沒有什麼姿色,隻是看著表情文靜清瘦,或許在村裏有些柔弱氣質,讓一些人同情或惦記。阿秀的神情有些恍惚,看著楊衝鋒等人到後,更像受到刺激一般,渾身顫抖著呼喊著孩子的名字。村裏的幹部知道楊衝鋒是縣委書記,沒敢太往前湊,吳方這個鄉黨委書記在村裏都可以隨意行使職權了,何況縣裏的一把手?
問了些情況,村裏的人將早上的情形講得很細致,卻沒有人看到陌生人出現。孩子們通常都愛到村口去玩,那孩子本來很聰明的,照理說不會被拐走。
再問了半年前丟失孩子的情況,村幹部自然也講了當時的情景。至今都沒有找到孩子來。楊衝鋒說“報警了沒有?”
“報警了,是五天後。”村幹部說,“公安說五天後誰還能找到孩子,早給轉走賣掉了。”
從縣城到峰駝鄉再到平遼村及時出警的話,估計二十分鍾也就到了。可幾個人一直等了一個半小時,都還沒有見到一個警員來案發地。楊衝鋒臉色就黑下來,公安局這樣子,還能夠為全縣人民保平安?
這時候再打電話已經沒有什麼意義,從平遼村出來,到峰駝鄉政府讓吳方下車,才見有一輛警車過來。田帆站長公路邊,車上兩個警員都認識田帆,下車來跟他招呼。田帆這時哪敢多讓他們套近乎,說“書記在這裏呢。”
兩人過來跟楊衝鋒招呼,楊衝鋒臉黑得要掉水裏,沉聲說,“你們來是不是為平遼村孩子丟失的事?”
“是的。”一個警員說,雖然不見過楊衝鋒的麵,聽田帆介紹後知道是縣委書記,自己要恭謹些,態度要放好。
“你們接到報警多長時間?”
“當時沒有車呢。”
“車都出警了?”
“……”警員哪敢多解釋,局裏的事也說不請,更不敢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