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歸去(2 / 3)

顧澈這般說了一句顧曦卻是在一瞬間明白了顧澈的意思,公儀複年紀也大了。當初在雲州還是丞相的時候,隻怕憑著這一口氣意氣風發的,便可以傲視所有人,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然而一旦他失了勢,發現自己也不過爾爾的時候,便會在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人的能力到底是有限的,他公儀複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而已。

贏過顧澈的幾率有多大?

公儀複也許還不夠明白,不過顧曦再明白不過了,公儀複想要贏過顧澈的可能幾乎沒有。

所以公儀複在看清了所有的局勢之後他還會怎麼做呢?

至少他會明白,這天下還有很多事情是他做不到的,他再如何下去也不過就這樣了。

再然後呢?

顧曦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

公儀複本就沒有幾天可活了,如今的情勢若是被逼在外的是葉頤或者是顧澈,那麼肯定寧肯最後拚個魚死網破。

然而在外的是公儀複,他並沒有什麼大的報複,這天下奪下來了又如何?難道真的要坐上去當皇帝麼?

又或者難道真的為了葉旭這個小皇帝去打這個天下?

無論哪一個都不是公儀複所想要的,所以公儀複一定不會真的舉兵挾天子。

顧曦看著顧澈,又想起了許多人。

當年世人都覺得葉頤之所以最後能夠為大越打下這天下的根基,很大一方麵是因為他能夠挾天子以令諸侯。

然而事實上呢?

當初的天子比如今的葉旭還要落魄,天下的諸侯裏葉頤不是第一個起了這個心思的,可是卻是唯一一個這麼做了的人。

這是機會麼?又或者是更大的責任?

又或者別的?

勝利的人之所以能夠被銘記史冊,很多時候並不是因為他們運氣好,而是從一開始他們同其他人便不是一樣的人。

顧澈是什麼時候看透這一切的呢?顧曦不知道,此時的顧曦隻是對著顧澈低下了頭,“多謝父親教誨。”

顧澈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開口,“就這兩日了。”

顧曦應了聲,而顧澈再一次站了起來,“這個天下真是無趣啊。”

顧曦看著顧澈,顧澈卻在在說完這一句之後沒有再多言了。

公儀複一眾黨羽坐了整整兩日,思考了很久,而最後打破這份沉默的還是公儀複。

他將腰間的長劍抽了出來,然後向地上一擲,“即使投降,我仍然不失為富貴人家!”

隻這話一出,範陶便淚流滿麵了,“公儀嶽這樣有才能的人,卻生下你們這群如豬如牛的兄弟!我範陶如何也未曾想到今日受你們的連累要滅族了。”

範陶這番話一出公儀複臉色便鐵青,於他之前公儀家也是百年名門,雖不曾顯赫非凡,卻也是有根底有底蘊的。

然而範陶現在口中說著他們先人的名字,卻說著這樣的話,仿佛說著他們是千古罪人一般。

“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我等以少帝安危為己任,有何問題?”公儀複再如何想要投降,那也是對顧澈投降,對於其他人公儀複卻依然是看不上的。

範陶隻是淚流滿麵的搖搖頭,一句話也不想多言。

當日下午,公儀複便上奏了少帝,將整個事情前前後後都上了上去,連同顧澈當初寫給顧澈的信函。

隻不過在公儀複的表述之中顧澈的心思已經完完全全的告訴了少帝,顧澈這一次想反的不是公儀複,而是想要徹底的血洗清理,而重塑大越的勢力。

公儀複不可不說是能夠一路走到最後成為丞相的人,在最後回去的時候公儀複也明白,能不能夠留得公儀一家的榮華富貴最後要靠的還是這個皇帝。

隻要讓皇帝明白這天下最後能夠同他站到一起的隻有自己,而不是顧澈,那麼一切便明朗了。

這一切是必須做的,然而最後真的能不能達到效果就隻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公儀複歎了一口氣,雙方通了書信,一日之後侍奉少帝回京。

雲州城外的風總是很喧囂的,顧澈率大軍於雲州城外迎接葉旭回雲州。

而這一次的顧澈,鮮衣怒馬。歲月不可避免的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無數的痕跡,世人已經很難再從他身上找到當初傳說中那個雲州那個世家少年了。然而取而代之的,卻是在沙場上磨洗之後並沒有腐朽,反而熠熠生輝的神兵。

隻是靜靜的站在一旁,卻有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氣息撲麵而來。

葉旭的轎輦到了顧澈身旁,“太傅乃大越棟梁之材,此番,重重有賞。”

“臣顧澈,多謝王上。”顧澈行了禮,卻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而隨著馬車向前開動,葉旭心中卻再明白不過了。

他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賞賜顧澈的了。

公儀複一黨全部被革職關在了家中,就在公儀複看著家中舊景想著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這般的話時,顧澈卻再一次證明了她是顧澈。

顧澈讓人將公儀複的府邸團團的圍了起來,隨後便直接在公儀複家四方修築高樓,然後監視著城中的一舉一動。

然而此時的公儀複已經被革職了,再沒有任何直的被人關注的地方,一時之間也無人過問顧澈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而同一時間朝野上下開始了一場清洗,公儀複一黨開始紛紛落馬,革職的革職,查辦的便開始了徹底的查辦。

一時間雲州人人自危。

當初世人都想顧澈能夠將公儀複拉下來,然而也僅僅是將公儀複拉下來而已。

若是說真的如同顧澈這般鐵血手腕的將所有人一網打盡的話一時之間又人人自危了,畢竟世家百年,這些大臣之間互相也都肯定是有走動的。

若是顧澈如同當初數次肅清朝野一般的時候,完全不留任何情麵給其他人的話,隻怕會讓人覺得殃及池魚了。

顧澈多年未曾如何當政,可是大越中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忘記顧澈到底是什麼樣手腕的人。

顧澈在信函和天下人麵前說的都是將公儀複革職查辦,然後讓其還鄉。

在眾人心中連公儀複這樣的情況顧澈都能夠忍下來的話,其餘黨羽自然也就多會網開一麵。

然而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卻並非如此,公儀複確實被革職了,然而包括公儀複還有其一種黨羽全部被圍了起來,更多官職小的,直接鋃鐺入獄了。

而在這個時候,這一切都不是顧澈在做了。有人被拉下來自然便有人頂了這些位置。

而此時一手牽動了整個軍中政治動蕩的顧澈卻外出打獵了。

顧澈騎著馬帶弓在外,身邊隻跟了鄧蛟這個侍衛,其他一眾都是兵卒。

顧澈本來在弓箭上葉僅僅是尚可,作為女子比起其他刀兵更好用而已,如今已經這般年歲了,再加上數年不曾如年輕的時候一般馳騁沙場,弓箭上疏了不少。

打了一會兒之後顧澈也沒真的打到什麼東西,隻是往一邊看著鄧蛟,“你在緊張什麼?”

鄧蛟本已經覺得自己特別的隱秘了,沒想到顧澈倒是一下子就開口打斷了他,“太傅怎麼看出來了?”

“這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顧澈淡淡的開口,隨後又笑了一下,“怎麼了?”

“將軍為何隻帶了我出來。”鄧蛟皺眉了一下,“太危險了。”

“你覺得什麼很危險?”顧澈笑了一下,“這些野獸?”

雲州如今是京都,所以以雲州為中心四方自然不會荒涼,這般一來這附近也不過是一些小的野雞一類的動物罷了,怎麼可能危險。

看到鄧蛟沒開口,顧澈又說,“或者是流寇兵匪?”

這話一出鄧蛟直接便皺起了眉,“將軍……”

顧澈笑了起來,這雲州天子腳下,又有重兵,早已不是葉頤當初剛入雲州的時候了,怎麼可能還有流寇和兵匪。

“將軍明知道我擔心的是那些人。”鄧蛟開口,“如今雲州政變正是多事之秋,將軍你怎麼能這樣任性就出來呢,太危險了。”

“你是這麼以為的?”顧澈騎著馬,眼中還帶著笑意。

“是。”鄧蛟開口,“雖然若真的有意外,蛟定然可以拚命力保將軍安危,可是僅僅隻有蛟一人的話,將軍到時候怕會受傷或者怎樣……”

顧澈依然是笑了起來,“看來你對自己還挺有信心的。”

“誒?”鄧蛟沒有明白過來,“將軍說什麼?”

顧澈又抽出了一支箭矢,直接像一邊射了過去,“他們不敢動我的。”

“將軍……”鄧蛟生活的的環境和馬未不一樣,他自然也沒有馬未那般的感情看顧澈。顧澈又笑了一下,“或者說其實這才是我的目的吧。”

“末將……不懂。”鄧蛟搖了搖頭,顧澈卻是笑了一下,“現在我出來狩獵遊玩,而雲州的事情都交給下麵的臣下……”顧澈看著鄧蛟,“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鄧蛟又一些莫名,隨後搖了搖頭,“屬下不明白。”

“這表示著最後掌控雲州的並不是我,而是這些人。”顧澈輕輕的笑了一下,“我已經老了,往後大越要交給你們了。”

“將軍……”出聲了一下,隨後卻也開不了口了。

這般亂世中,能夠活到顧澈現在這般年紀的人不多了,顧澈不能說長命,然而確實,顧澈現在已經是一個老了的年紀了。

而顧澈卻隻是笑了一下,“能在雲州這麼多次政變活下來的這些世家哪一個不明白這其中的意義,即使殺了我也無法改變什麼東西。”

鄧蛟點了點頭,終於明白了顧澈的意思,“將軍是拿自己當誘餌?”

“誘餌這個詞聽起來有一些難聽。”顧澈眨了眨眼睛。

顧澈這般的做法,無非就是她如今落單,若是真的有要反顧澈的人,隻怕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若是真的有這般的人對顧澈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若是顧澈現在遇襲,隻怕雲州要再一次大的清掃了。在這種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情肯定是不太好的,然而顧澈行動一直是這樣的,斬草除根。將所有的事情一次性解決完,這樣一來永無後患。

鄧蛟明白了顧澈所想之後更加緊張了,而顧澈卻是非常閑適的模樣。

晚上宿在郊外的別館的時候顧澈才看著鄧蛟,“以後你還有很多的路要走呢。”

鄧蛟點了點頭,顧澈才笑了一下,“明日放心玩,不會有人來殺我了。”

“為什麼?”鄧蛟看著顧澈,顧澈笑了起來,“我們出來了好幾日了,雲州該被談何學習的勢力已經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現在來殺我意義並不大,也絲毫無法動搖大局,可是我若是死了,城中的他們不會放過這些人的。”

鄧蛟聽著這些,想了很久然後點了點頭。

其實鄧蛟還有很多問題想問顧澈,如今的顧澈看起來同當初的何蓁何其相似。

若真的說起來唯一的差別就是顧澈是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做這樣的舉動,而何蓁不是罷了。

也許這就是顧澈吧,世人都覺得她張狂,不羈,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率性而為,偏偏這天下卻沒人能夠限製住他。

可是也隻有極少數人才知道,顧澈的每一個舉動都在自己的算計之內,沒有一步有偏差。那些所謂的狂放,都不過是在絕對的控製之下再表現給世人看的東西罷了。

往後的兩日顧澈倒是不打獵了,顧澈改成釣魚了。

說是釣魚也不太對,顧澈隻是看著湖麵和垂釣杆昏昏沉沉的睡覺或者清醒著發呆而已。

這樣等了近一個月,城中的書信終於來了,顧澈拿出信看了一下,隨後便點了點頭,“回去吧。”

鄧蛟鬆了一口氣,隨後隨著士卒們再次護送顧澈回了顧府。

馬車到了顧府門口停下之後顧澈回頭看了一下四野看向這邊的百姓平民,最後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入了府邸。

顧府依然如同往常一般,並沒有多少人,依然安靜閑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