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跟我說這些幹什麼,你們不是醫生嗎?是醫生就趕緊救人,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我紅著眼睛衝醫生吼。
醫生頓了頓,又說:“傷者的左手一直緊握成拳頭狀,我們怎麼掰都掰不開,不敢用勁,怕傷到她,你要不要過去跟她說點什麼,看看她手中到底拿的什麼?”
“她能聽到我說話嗎?”
“試試看吧,以前這種情況也有過,從臨床的角度來說她現在處於深度昏迷,肯定聽不到,但……”
我馬上接過話:“好,我試試!”
英珠頭上纏滿紗布,臉色蒼白如紙,雙眼緊閉,我看到她的左手果然緊握成一個拳頭,我捧過她的拳頭,放在胸口暖著,親吻著,摩挲著,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滴落在她的手上,我哽咽得語不成句:“英珠,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連累到你,拜托你一定要醒過來,你的婚紗都試好了,駱駝從北京回來你們就要舉行婚禮的,英珠,駱駝這麼愛你,你們不是要一起去西藏度蜜月的嗎?你不會忘了吧?你說話啊,英珠,隻要你醒過來,你怎麼揍我都沒關係,被你揍扁了都行……”
這時,奇跡發生了,英珠的拳頭奇跡般地鬆開了,在手指展開的一刹那,我的心仿佛被利劍刺穿一般,破碎的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灑落在床頭,恍惚間,我看見一顆沾滿血跡的碩大鑽石如一顆晶瑩的眼淚,在英珠蒼白的手心中泛著瑩瑩的藍光。
我哇的一聲大哭:“英珠!……”
英珠入院的第二天下午,傷勢突然惡化,必須進行一次緊急移植手術,但需要一筆巨額的手術費,不巧的是,資金都被高澎拿到北京去參與那個大項目的運營了,而因為北京那邊突降暴風雨,飛機延誤,他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即使趕回來,資金也沒辦法及時從運營的項目裏抽出來。公司的員工很通情理,紛紛慷慨解囊,以解燃眉之急,但是跟所需的四十八萬手術費還是相去甚遠。
我在病房外的走廊裏急得直跺腳,電話都打爆了,能幫上忙的沒幾個。我跟醫院求情,醫院答應給我減免八萬,但在下午三點之前剩餘資金必須到位,否則手術無法進行,延誤了搶救他們概不負責。最後一個電話我不知道是怎麼摁下去的。電話裏傳來祁樹禮趾高氣揚的聲音:“怎麼,想通了?”
我拿著手機直哆嗦,“Frank,給……給我一筆錢……”
“錢?你要錢做什麼?”
“我要救一個朋友的命,幫幫我……”
他在電話那邊竟然笑了起來,“那你求我吧,看你能不能打動我。”
“Frank,我是真的有急用,哪怕以後要我拿命去還你,我都無話可說,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他繼續他的冷漠,“你對誰都這麼掏心掏肺,對我呢,隻要有一點這樣的真情,我們都不會走到這一步!”
“Frank,我是要救命的啊!”我號啕大哭。
“那你先答應我的要求,跟我結婚。”
“Frank!”
“抱歉,我現在有事,想好了再給我打電話。”
說完電話裏就是一陣忙音。
手機從我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電池的蓋板都摔掉了,就如我所有的精神和意誌,瞬間被這個男人的冷酷擊得粉碎。
他竟然見死不救!
真的沒有情分可言了,虧我還想到找他求助!
而這時躺在地板上的手機鈴聲響了,不停地轉動。我撿起電話,恰是陳錦森打過來的,人世間的很多事情就是這麼玄而又玄,不多一秒,不少一秒,就在這一秒,於是情勢就朝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而去,攔都攔不住。
陳錦森在電話裏得知事情的原委後,大聲斥責我:“你怎麼不跟我說呢?我是聽說崔小姐出了事才打電話問你的,還有什麼比救人要緊,關鍵時候你還是沒把我當朋友,Cathy,我就這麼讓你忌諱嗎?”
“我……”
“什麼都別說了,我馬上過來,多少錢都不是問題!”
“Keven,謝謝你!”
“謝什麼,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放心,我不會乘人之危的,我隻是想表達我的真誠,還有就是……人道主義。”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他帶著支票簿跟秘書一起來到了醫院。
英珠的手術得以順利進行,大概是晚上八點多,手術剛結束,高澎終於從北京趕過來了,撲倒在英珠的病床邊哭不出,喊不出,半天無語。他的頭是埋著的,我看不到他的臉,隻看到他全身都在抖,仿佛站立在冰天雪地的山穀,無處藏身,隻能發抖。
一整晚,他都伏在英珠的耳邊絮絮叨叨,似乎一生要說的話,他都恨不得一個晚上說完,此後的幾天,他都重複同樣的話,無休無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