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

“美元!”

還是他了解我,知道我現在最喜歡的就是美元。

我答應了,想想我幫他做的事還少嗎?打掃屋子,洗衣做飯,把他當爺似的伺候,可是沒見他給過我一分錢報酬,順便幫他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就可以拿這麼高的薪水,我還有什麼不願意的。萬一哪天又流落街頭了,總得有啃麵包的錢吧?

於是我在照顧他飲食起居之外,又多了些瑣碎的事情要去做,正如他所說,並不複雜,把一些邀請推掉,再簽收一些從香港那邊傳過來的賬單報表,做好記錄就OK了。可是不做不知道,一做真是讓我吃驚得嘴巴都合不上,耿墨池,這個看上去很有錢的男人,原來他真的很有錢!

他在海外有大量的產業,這些產業有不少都是他新西蘭的繼父夏牧野轉至他名下的,原來他的繼父有三個兒子,可是一個比一個敗家,隻有耿墨池的善良和正直最得夏老的賞識。隨著年歲越來越高,夏老怕辛苦掙來的家業被幾個不孝子敗光,在耿墨池成年後就陸續分給了他很多財產和股份,希望耿墨池可以幫他把家業守下去。隻是耿墨池不懂經商,也沒有興趣,產業現在都由妹妹安妮的香港男友代管。聽墨池說安妮的這個男友是個頗為成功的商人,幫他把這些產業打理得很好,每周都會從香港傳報表過來。耿墨池不參與經營,隻了解一些公司的經營狀況就可以了。也就是說,他現在住在西雅圖的船屋上,每天看看書、彈彈琴,對他的小仆人兼助理發發火,就有大把的美元、日元、歐元、港元源源不斷地流入他的賬戶。我從來沒想過這家夥會有這麼多錢,究竟有多少,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難怪當年米蘭死活要賴上他。

原以為當了他的助理待遇會好一點,沒想到還是一樣的。他對我來說就像個上帝,我是上帝的小仆人,仆人就仆人吧,誰讓我心甘情願呢。可讓我納悶的是,他怎麼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平常看都不看我一眼,要麼自己彈會兒琴,要麼一個人坐在船屋的甲板上望著西雅圖綿綿不絕的雨天抽煙發呆。大多數時候是看書,他一直很喜歡看書,走到哪裏都是書不離手。在看書時他要求絕對的安靜,除非他問我話,否則我不能開口,可我偏偏是個嘴巴閑不住的人,總喜歡跟他說話,他開始忍著不理,後來煩了就大吼:“閉嘴,你就不能安靜會兒!”

後來可能是習慣了,他怎麼發脾氣我都當作耳邊風,每次被罵,我總在心裏開導自己,他是個病人,不能跟他計較,當他是個小孩子吧,當他是藥吃多了過敏,當他是水土不服,當他是壞天氣下積鬱成疾,等等。這麼一開導,心情就舒展了許多。而且,而且他真的是一個令人著迷的男人,暴怒的時候像火山,沉靜的時候卻像雪山,隱忍的光芒由內而發,網一樣地罩住了我……很多時候,我遠遠地注視著他,總是沒來由地憂傷,我深知太愛他了,愛到沒有退路,愛到無可救藥,我根本不敢想他終將離去這個事實,一想我就覺得我要發瘋!

西雅圖有一座著名的瑞尼爾雪山,記得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還以為是天上的一大團雲,因為實在難以想象,在城市的地平線上,會有這樣一座高山突然拔地而起,莊重雄厚,通體潔白。我幾乎對它一見鍾情。在西雅圖生活的兩年裏,隻要不是太陰的天,我都可以看到瑞尼爾雪山,每次看到它,依然還有那種初次的驚喜,絲毫沒有因為熟悉而感覺麻木。

這就像我對眼前這個男人,哪怕糾葛這麼多年,一次次地遭受打擊、傷害、背棄,可我仍然向往著他,癡癡地仰望他,並沒有因為所受過的傷害而讓這份愛麻木。在我眼裏,他就是一座亙古的瑞尼爾山。對我來說,其實更願意遠遠地看著瑞尼爾山,看它浮在城市的天邊,似乎是虛無縹緲的,可是又分明在那裏,讓你每一次不經意地抬頭,都可以看到它,作為一種力量的象征,占據著你的視野,影響著你的思想和情感。

是的,我愛這個男人也是如此,他的存在如同瑞尼爾山的存在,多多少少都有些升華了的意義。這愛和瑞尼爾山一樣都是美的極致,或是理想的化身,隻要存在於你的視野,哪怕隻能遠望,也能在其中感悟一些崇高的東西。可是我這樣的情感,耿墨池會理解嗎?